永宁一笑,又摇头:“我只是想不通,当日他为何不顾伤势,独自连夜赶回,话也不留一句。说是接旨,又非十万火急,非走不可。我不知道……”
永年眉头一紧,想想说道:“姐夫朝中为官,多少公事不说与家人听,也属正常。姐姐不要多心,我看姐夫待你甚好,有事隐瞒,想必也是为了不要姐姐操心。”
永宁点点头,不再说话。说要换她休息,只是摇头不肯。
永年无奈出门。一路沉吟至偏院,停步望着房门,踌躇间,听见高处传来笑声:“你在找我?”
他吃惊抬头,白玉堂坐在屋脊上,笑得乱人心弦。笑声中一甩袖,绳套飞出,将永年缚着腰拉上来,一拍肩膀按倒,说:“坐着稳当些。别乱动,王爷摔死在郡主府,说出去不好听。”
永年惊魂未定地喘气,转着脖子四处瞅瞅,问道:“五哥,你上这么高做什么?吓死人了。”
白玉堂默望侧下方,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
永年随他目光看去,正对上永宁卧房的窗户。登时心中雪亮,叹道:“五哥想见他,去了便是。何必在此伤神。”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是谁的弟弟。”
永年笑笑,说:“我姐姐虽天真,却不是傻瓜。昭昏迷时喊的是谁,他急匆匆回来见的是谁,还用掩饰么。”
白玉堂摇一摇酒坛,撒手任它落下,在院中摔得粉身碎骨。亲亲热热搂住永年笑:“说得对,郡主的确不是傻瓜。温泉宫猫儿受伤时,与他在一起的是谁;他连夜出宫,愤而不见的是谁。她今天想不通,明天想不通,想到明年呢?想一辈子呢?还想不通?”
永年默然,半晌说:“你知道昭的。没人害他,他也不放过自己。”
白玉堂点头:“这么说,他剩了半口气在床,是自作自受。”他侧转身,一字字说道:“别人自作自受,叫活该;展昭,谁逼得他如此,被我知道,白玉堂一定教他明白,什么是自作自受。”
轻衣薄履,手中无剑,也凌厉迫人。永年不自觉向外挪,口中说道:“五哥要随钦差回京么?几时走,我与你饯行。”
白玉堂一笑:“怕我不走?放心,爷不是白无常,好端端索你的命。走不走的,随爷高兴。”
永年手一撑地附耳过来:“五哥还是早走的好。莫被朝廷拿住把柄,连累了昭。”
白玉堂笑问:“哦?王爷看出什么了?草民不通,请指教。”
永年摇头:“我能看出什么。只不过今天接旨,昭被封了地,官职却还依旧,仍是隶属开封府。五哥说,皇上为什么这样做?”
白玉堂抱臂点头:“开封府里有他最亲的人。皇上怕他受了封,势力扩充,万一将来反了,留着官职也好连坐。是也不是?”
永年笑道:“这个永年不敢说。不过永年想,昭看重包大人不假,说是最亲的人,倒未必吧。皇上明察秋毫,想要牵制谁,一定对他底细尽知。五哥若真心为了昭,就该多替他想,自己谨慎珍重。”
白玉堂仰头半晌,说:“有时倒希望那笨猫真的反了,也不至于遭人利用,将自己逼入绝境。王爷说是么。”
永年叹道:“事到如今,五哥讽刺我何用。帝王加罪,不在为臣的真反假反;是他若疑心,再多无辜,说杀也便杀了,谁能纠他的错。至于后世之论,挽不回此时性命。五哥这样聪明,又怎会不知呢。”
白玉堂打量他一阵,淡淡道:“我知,所以你这都是废话。真说出心里想的,爷说不定还能考虑考虑。”
永年听罢低头,片刻抖抖索索站起跪倒:“求五哥回去。你在这里,他好不了。”
白玉堂猛然立起,缓缓说:“你在这里,他便好得了么。若你真正为他,应知如何解答。”
说完一跃而下,头也不回走了。
留下永年,好半天才想到四字---缘梯而下。
晚间退了烧,展昭逐渐清醒。睁眼第一句便说,永宁,辛苦你了。
永宁抚着他的额头,轻声答,不辛苦。你醒来便好。
展昭手指移动,握住她叹息,从未有给你什么。怨我么。
永宁摇头,眼里涌出泪水。日夜守住床前,思前想后,最想的还是,只要你能醒来。别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要。
醒来最温柔的丈夫,睡时叫着别人的名字。她心里长了刺,也许一世留在那里,不得安宁。她却知此时不能问,不该问。
展昭微笑望着她,心对心一无所知。
永宁扶他坐好,端起药碗说:“醒了就吃药吧。”
展昭欲接,手中无力。暗自苦笑一声,问永宁:“我睡了多久?家里有事么?”
永宁举起匙羹喂他:“四五天了。多亏白公子打点医药,否则为妻一人,真不知如何分身。”
展昭呛了药,饮水压下咳嗽,喘息道:“钦差未走么?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