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养的孩子多大了?和我一样吗?”
“比你大些。你该叫他五哥……还是叫五叔吧。”
“会见到他吗?”
“会的。”
三月春阳普耀。一日王府家宴,归来已晚,永宁临镜卸妆,笑对展昭说:“永年自从政,老成许多,今日才又像个孩子。见到你,他是真的高兴呢。”
展昭闻声走近,妆台镜里,俪影如雾隔花。他抚着妻子双肩,问她:“他高兴,所以你高兴么?”
永宁起身与他面对,轻声说:“他从温泉宫回来,极少探你。我不知发生什么,但仍觉他心里想着你,和从前一样。所以高兴。”
展昭低头半晌,沉吟道:“永宁,我与白兄……”她像忘了前事,数月过去,一字不提。
“官人是说梦中呼唤白公子么。”
展昭心中微叹,默然望着她。
永宁一笑,握着他的手说:“母亲说得对,女生外相。我今日高兴,不为弟弟,是为知道有人,真正念着你。白公子照顾你,不也因他念着你么?他待你好,我身为妻子,理当欢喜;你也念着他,我嫁夫有情有义,理当安慰。况且人以群分,官人的好友,自是与你品性相当,无须疑些什么。”
展昭摇头:“你不知……”
永宁抬手掩在他嘴边:“官人听我说完。我并非大度,只是世人太多事,都知道了又如何?无论怎样,我还是愿做你的妻子,陪在你身边一世。我也不是情愿糊涂,而是与你相比,没有其他事值得计较。我说过,除非你赶我,我不会主动离开你。你会因为白公子,而赶我走吗?如果不会,我为何要自寻烦恼?”
她说完不再开口,看不出沉静的眼神,是否也曾跌宕不定。
展昭轻轻吸气:“你信我。展昭曾对你说过的话,绝无更改。”
永宁伸手抱住他,偎在怀里:“我信。我该早告诉你的。要你替我担着心事这么久,是我不好。”
展昭喉间微哽,静一静说道:“我知。你不提,是怕我病中听见,苦增烦扰。”
永宁仰起头看他:“你知道了?那你病好了没有。”
展昭想点头,又停住望着她,微微笑起来。
永宁不由也笑,埋头听着他的心跳说:“你身体好好的,是我此生第一要紧的事。你永远都要记得。”
展昭拥住她叹道:“关了几个月,今日出门,险些行错路。若还是不好,岂不辜负贤妻日日喂养。”
永宁笑着端详他:“不够。再养得胖些,妻也不嫌。”
展昭拉起她,同往床边坐着:“正要对你说,圣旨也下了许久,应往封地去了。新州僻远,你……”
“我随你去,”永宁轻声说,伸手帮他整理衣带,“不离开你。”
展昭打点几日,行期将近,抽身往于洋家中辞行。
于洋打量着他叹道:怎地独自骑马来。路上闪失了如何是好。
展昭笑道,不骑马,大哥怎知我好了。便是骑给你看的。
于洋一笑拉着他坐下,说,之前兄弟病重,大哥不该忧心么?你也太往心里去了,不利养生。
展昭失笑,大哥亦知养生?怎不听你说过。
于洋严肃道,既知食性,如何不知养生?所以你休想瞒过我。
展昭老老实实说,没有瞒大哥。大夫看过,真的好了。
于洋笑笑一拍他肩膀,脑上的外伤是好了,这个身子还要养。你莫要不当回事,日后吃亏。我给你备了……(此处省略三千字),你走前我教于远装车送去。儿子也一并送与你,带往新州。
展昭不觉为难,大哥,这如何使得。大嫂……
于洋摇头道,是于远自己想去。不敢同你说,要我代禀。这个孩子自幼娇宠惯了,一向缺心少肺,惟独待你的心,甚是周到。我想也是你们有缘,兄弟若不弃,便遂了他的愿吧。
展昭思忖片刻,点头说好。一席谈不觉天晚,于洋留了饭,千叮万嘱送出门,直望到他一骑溶进月色里。
卧房里漆黑一片,展昭想着永宁睡了,放轻手脚关门。转进内室,拔步内隐约有人坐着。他看见一愣,轻声叫:“永宁,是你么?”
那人三步两步冲过来,抱着他埋头在肩上,呜咽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