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展欣大喊一声“爹爹”,愣在门口,她才拭泪抬头。伸手对女儿说,到娘这里来。
展欣走过来,依到她怀里,看着她的眼里,是与年纪不相称的忧伤。
永宁低头握住她的手,放在展昭手心,又将自己的覆上去。笑了笑问,欣欣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展欣抬头望一眼父亲,实话实说:我喜欢爹爹和娘,只有我一个。
永宁叹息摇头,欣欣,这世界太大了。你一个,很孤单。爹爹也孤单。你不想多一个人陪他么?
展欣犹豫道,那,那你说怎么办。我也不想我和爹爹孤单。
永宁一笑,说,娘生个弟弟,陪你们。我知道是弟弟,因为以后,不会有了……眼泪又流下,让她无法继续。
展欣伸手在她脸上抹泪,安慰说,娘别哭。你生弟弟吧,我同意了。
永宁努力咽下泪,握着她的手点头:你要爱护弟弟,照顾爹爹。不要让他们生病,被人欺负……
展欣连连点头,展昭却越听越疑,轻轻拉开展欣问,永宁你说什么。欣欣这么小,她不懂的。
永宁慢慢摇头,她懂。我的孩子,她懂。他是你的,你只要等,他就会来……
展昭听得一阵茫然,一阵哀戚。他当然会等,如同他等来展欣,沉黑大地上一盏灯,照亮温暖他的路。可那珠子又是什么。不待他想清楚,永宁握住他的手说,把麝香猫果丢了吧。答应我,一辈子不要碰。也不要你爱的人碰。珠子你想给谁,就给谁。在他那里,留得住,也好。
展昭百般不解:永宁,赠珠救命,我从未想过要瞒你。只是你,你为何偏偏今日想起?
永宁不答,站起一手牵着展欣对他说,两个孩子都饿了。你是爹爹,来陪他们吃饭,好不好?
展昭迟疑中,展欣已拽住他往外跑,兴高采烈大声说,吃饭,吃了饭才不生病。爹爹你要问什么?欣欣告诉你。
他回头,看见永宁被烛光笼罩半边的脸。那幽怨难描,令他无由一颤,疑问全都堵回心里去。
永年畅行直入后庭,竹林掩映小径,踏上去苔痕浅淡,一步一个伤口。
穿门带起一阵风,引得槛里槛外,各自转头,默然相望。
展昭独卧榻上,半坐靠着床首。幽幽潭底光,从那双眸子漫过来,使他溺水般窒息。
望了一眼,展昭起榻迎前两步,点头算是招呼。伸手取了两个茶杯,缓缓斟水。
竹风如水,好清静。永年默念一声,满腔字句,噎得胸口闷痛。这个人,要他如何是好。
坐下凝神半晌,展昭开口说,永宁带欣儿上香去了。王爷挑此时来,有话要对展某说?
永年抬眼一扫卧榻,不知神魂安在。恍惚地问,你从不昼寝,今日病了么?
展昭无声一笑,展某扶病而归,王爷一路同行,莫非不知。
永年紧紧咬唇。昨日之日不可回,说出口的话,是逼他,还是逼他自己。呕尽心血,痛的又是谁的伤。
昭,你为于洋回来。为何一句问,也不给我。
展昭轻笑,用问么,王爷不是来说了。
永年摇头,我来,是为看你的。从来都是。你也从来都不肯明白。
心脏忽然一阵紧缩,展昭蹙眉捂住胸口。如果死亡和阴谋存在,源于这一看。他要拿什么来赎。
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他说,展某自会要你一个交代。未曾问,只因我答应永宁,等她诞下孩儿。届时路归路,桥归桥,结果自知。
为什么要等她生孩子,永年无法控制地笑起来,你知道么。
展昭笑了笑,我总还知道,她是欣儿的娘,我的妻子。
是啊,她那么想把你留在身边,不惜去做违心的事。可怜的女子。永年叹着站起来,昭,我回去了。既有这段日子,照顾好姐姐,你也保重身子。
移步深院,一重一重越是宽阔。阳关道旁夏日长,秋天的果是苦,是甜?我只管与你比肩分尝。
此后永年三五不时到访,共叙天伦,好一副其乐融融画卷。展欣如不是喜欢,也接受了舅舅的存在,与他玩闹一处。走得晚时偶尔还邀请,住在我家吧,反正有的是房子。
永年看去,这小孩貌似天真,实则满脸诡笑。于是咬牙,忍一时不舍,拱手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