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道:“……你又要跑?”
“我才跑了一次。这次人这么多,”孟瑶道,“我混在人堆里,这么小,他们就找不到我了。你和我一起么?”
薛洋摇头:“我和一个鬼道士约好了,我十岁,他来领我走,教我邪术咒死这群人。”
孟瑶笑了笑:“难怪你不跑……我以为你是要第一个跑的。”
“这次如果没成功……我可能要被打断手脚不能活了……”孟瑶想到了失败的结果,有些害怕地摇头,神色却很坚定,“……但是我不想这样过一生。”
蓝曦臣和长辈一同逛着庙会。这几日隐安山放了学,他回姑苏本家云深不知处,功课做得快,便特例允许出门逛一逛,蓝忘机生性不喜闹,便没有一起跟出来。
他正寻思着要给蓝忘机也挑一个好看的花灯带回云深不知处,前方人群忽而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一人似乎在追着谁满街乱跑,撞翻了好几个摊子,蓝曦臣还没反应回来,一个年纪比他小些的孩童已扑通一声抓着他的衣角摔到了他的跟前。
“成美怎么说?”金光瑶问。
“明晚下手。”苏涉道。
他微微蹙眉点头:“我倒不是催促的意思,只是近来我总觉得怀桑不大对劲。”复又松开眉头,“应是我想多了,大抵是他还没缓回来。蓝曦臣何时能醒?”
“估算应该是七日后。”
“足够了,”金光瑶微微笑了笑,“去找个靠得住的医师,今晚准备替我重新把琴弦安回去。”
苏涉敛目:“是。”
聂怀桑一早便醒了,揽了一件衣裳穿好,倒饬完坐在正厅里,看向一边的思思,撑着额头低落道:“前晚说是拖到昨晚,昨晚说是要拖到明晚……我想让大哥安息,我不想挖他的坟墓。我不敢。”
思思没有说话。
“和我说说三哥以前的事情,闲来无事,也当个玩笑话听。”聂怀桑有些头疼地拍拍脑袋,“一大清早就醒了,夜里只睡两个时辰,梦里就见到一端是大哥提着刀向我走来,另一端三哥在对我笑。我睡不下去了。”
思思答非所问:“昨天去寻魏公子再谈,宗主可得到什么消息?”
聂怀桑没有回答。
思思知晓他不会回答,梗了半日,喉口这才溢出一句酸涩的话来:“他……敛芳尊幼时极苦。”她似是不愿再说,摇头潦草把这段话结束,“只是他如今……奴家什么都不知,也看不清了。”
“二哥发了场高烧,今日我想让魏公子带着温医师去诊诊。”聂怀桑若有所思,“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三哥若想骗二哥,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信了。昨天我去蓝府,只见二哥烧的厉害,醒都不醒,很奇怪。”
魏无羡坐在正厅里,手里正缠着一面小小的旗子,仔细看去,上头还绘着张牙舞爪的符咒,黑的旗,红的符,虽只是小小的一面,看着却阴惨惨的,鬼气沉沉。
他以前闲时无事做出的招阴旗,也不知能不能勘测出阴虎符的下落。招阴旗感知范围有限,但整个蓝府应该不是大问题。
仔细想来,很多事情似乎的确是有蹊跷,聂怀桑一句阴虎符倒提醒了他,还剩下一个金光瑶没有放进去,但事情似乎和金光瑶的联系又都不大。倘若招阴旗并不奏效,或许便可放些心。
昨日聂怀桑下定了决心来找他,要他当晚把聂明玦的尸身召唤出来,撕开封印让尸首去找寻凶手。魏无羡自然知晓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可他不明白为何聂怀桑如此着急,问了几遍,聂怀桑才像是要哭了一般无措道,兵符丢了,再不找到就来不及了,杀了大哥的人一定和拿走兵符的人有关,再不找到,我拿不出来,会被君上砍头的。魏无羡一听,惊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满脸不可置信,丢了兵符这件事聂怀桑居然到现在才提起,敢情他这些日子天天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等着被砍,也真是沉得住气。
二人刚把事情谈妥要给聂明玦重新解开封印,可在傍晚时分,聂怀桑忽然又来了,神情低落地捏着一把折扇说,后天吧,还是后天吧。
他到底还是不舍得。捏折扇的时候指节都发白,声音虽然冷静,站在正厅门口时一副一动不动坚定不移的模样,可一双眼睛又红了。
今日聂怀桑又来了——江府他近日天天要来,魏无羡刚想问他要不要嗑西瓜子再说话,便听得聂怀桑小心翼翼道:“二哥烧得醒不来,我总觉得不对劲。能不能请温医师去看看?”
魏无羡点头:“自然好啊,泽芜君疗筋脉的药估计也快用完了,我让温情重新弄一份。”
“不要让三哥知道。”聂怀桑道。
“……我知道你现在疑心病重,竟然怀疑到你三哥头上去,”魏无羡无所谓地耸耸肩,“但是让温情给泽芜君看病,难道敛芳尊还能拦着不成?”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三哥就是不想让二哥醒呢?”聂怀桑通红着脸,有点手足无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我……我不知道我也只能胡乱猜……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三哥……所以我什么都不想让三哥知道……”他低下头,像是要哭了,“……反正今晚我要好好想想,等过了明晚大哥的封印解了,如果不是三哥……我就……我就去和三哥说清楚,跪在蓝府门口道歉……”
“你三哥也不要你跪,你就当没发生不就成了。”魏无羡道,“横竖这么点小事情,反正也不是办坏事,我也正好拿着招阴旗去蓝府探探虚实——听说蓝湛办完事情回蓝府了,去蓝府和他随便聊聊。”
“我怀疑三哥的事情……还请不要说。”
“阴虎符的事情我也愁着,自然不会把事情随便瞎说。”魏无羡喟叹一声,“敛芳尊我不怎么熟,谈不上喜欢,自然也论不上讨厌。忽然把人怀疑,总觉得挺对不起良心。”
聂怀桑看着魏无羡喊来温情打算走了,这便也跟上去,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