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看着魏无羡手里早已皱巴巴的抹额,犹豫了一下,将抹额缠在魏无羡手腕上绕了几圈,系了个松松的结,心跳有些加速,仿佛完成了一个隐晦的仪式,盯着魏无羡手腕的眼睛亮了亮。他怀揣着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只能趁着魏无羡昏睡,做些他早就想做的事,赠出他早就想赠出的信物。
也不知魏婴醒来之后会不会把抹额摔回到我脸上。蓝忘机刚刚亮了几分的眸子又黯淡下来,紧抿着薄唇,沉默地把魏无羡系着抹额的手包进衣服里,打横抱起来,走到隔壁房间,发现聂氏兄弟已经离开,便御上避尘往云深不知处赶去。
聂怀桑醒来时只觉头痛不已,闭着眼睛皱起眉头,口中逸出一丝痛吟。一双大手立刻抚了上来,抵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按。聂怀桑舒服地喟叹一声,登时觉得头疼减缓了不少。他的思绪断片了一瞬,慢一拍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大脑深处依旧记着深入骨髓、令人疯狂的酥麻快感,聂怀桑浑身狠狠一个颤栗,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前两次的经历都太过惨烈痛苦,让他几乎本能地对这事产生了恐惧。可最近这次留下的余韵,让他从发丝到脚尖都无法抗拒地震颤。虽然他在猛烈的药性下神志不清,记不清什么细节,但那种感觉深深地停留在他的脑海中,早已盖过了前两次的痛苦,叫他这会儿分外想见到聂明玦。
聂怀桑抬起一只手捏住了给自己按揉太阳穴的手,睁开眼睛偏头看去,果然见到了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他侧身面对着聂明玦,嘴角的笑容是满满的甜蜜爱意和撒娇依赖,叫道:“大哥~”
聂怀桑的声音沙哑,直把自己吓了一跳,想着许是那过程中叫得太大声了,嗓子不堪重负,登时红了脸。
聂明玦见他这番神情,心下狠狠一坠,几乎不忍心开口,刚刚才做好的心里建设摇摇欲坠,几欲崩塌。他咬着牙硬起心肠,把手抽回来,冷着脸去桌上拿了杯水,走回来一手把聂怀桑扶起来,一边道:“先喝点水。”
聂怀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心思机敏,又习惯性地观察入微,立刻捕捉到了聂明玦有些僵硬的面容和冷冰冰的态度,登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他接过聂明玦递过来的水,小口小口地嘬着,手指在温热的杯身上不安地搓来搓去,抬眼小心翼翼又偷偷摸摸地去看聂明玦,一对上聂明玦复杂的眼神便飞速转移视线。
原本因为想到此前聂明玦主动帮他解了药性而滚烫火热的心,现下已凉了大半。
蓝忘机抱着魏无羡入了云深不知处的结界,以可以称得上“疾行”的速度从大门一掠而过,往静室方向去了。守门的两名门生面面相觑。含光君居然违反了家规!而且,含光君刚刚是不是……没系抹额?!
蓝忘机直接将人带回了静室,打了水仔细地清洗了。因还没来得及准备魏无羡的衣物,蓝忘机只能先给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将他妥当地安置在自己常年休息的床上,随后自己草草沐浴一番,守在床边等魏无羡醒来。
蓝曦臣与金光瑶在寒室小声又亲昵地说着什么,气氛正好,忽听门生来报,含光君带着个人刚刚回来了。蓝曦臣挥退门生后,金光瑶偏头看了看窗外,笑得有些狡黠:“忘机与魏公子回来得倒是比大哥和怀桑晚了好多呢。”
蓝曦臣一愣,瞧见金光瑶笑得一脸坏色,蓦地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失笑着给他添了点茶水,柔声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这怎么是胡思乱想呢,这叫合理推测。”金光瑶努力板出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着说着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明亮的眼眸仿佛收纳了外间明媚的阳光,叫蓝曦臣瞧得目不转睛。
蓝曦臣心中喜悦,单手一转取出裂冰,清扬婉转的萧声袅袅盘旋,掩不住的轻快与欢欣通过萧音丝丝缕缕流入金光瑶心间。蓝曦臣高兴,因为他发现仅不到半日,金光瑶在他面前便比从前更加放松了许多,甚至会俏皮地说些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并不合宜的话。
金光瑶到底还是个少年人,面对亲近的人,不自觉地便放开了些。蓝曦臣的体贴入微与宽大包容,让他那颗愤世嫉俗又争强好胜的心平静了些许,忽然发现这世上除了权势之外,还有许多美好得叫人留恋的事物。
云深不知处,真是个好地方呢。金光瑶一手托着下巴,支在茶案上,眨着一双格外水灵溜圆的大眼睛,静静地聆听这绝美的音乐。他虽少时练琴不多,但天赋极高,从小受母亲孟诗的耳濡目染,又得名师蓝曦臣指点,在音律上的造诣实是非同寻常,此时自然感受到了蓝曦臣通过萧音表达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澄澈了几分,望向蓝曦臣的目光,满满的都是难得的纯真和发自内心的幸福。
TBC
第二十六章
魏无羡如今这具身体由天材地宝幻化而成,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意思,身体素质格外的好。他喝的酒没有聂怀桑那么多,中的药性也浅些。因此,虽然他们回来得比聂氏兄弟晚,他醒得倒是比聂怀桑早。
意识已经回笼,魏无羡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鼻中嗅着浅浅的檀香,他知道自己再一次回到了静室。重生这点时间,他似乎已对这股檀香气息十分熟悉。
蓝湛的身上就是这股清香,冷冽而又宁静。
奇异地,魏无羡对于蓝忘机趁着自己被下药吃掉自己的行为半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如释重负。他重生之后一直漂浮不定的心好似总算落到了实处,觉得自己的重生总算还是有些意义的。
魏无羡以前从未想过蓝忘机竟会把一腔爱意都倾注在自己身上。他一直以为蓝忘机十分看他不惯,认定他是邪魔外道,有违蓝氏家规,次次见面都想带他回云深不知处接受处罚。现在想来,他真的是大大地误解了蓝忘机的所作所为。
蓝忘机当初执意要将自己带回云深不知处,定然不是想要惩罚他,而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他,想要尽自己的努力来保护他吧。
他以前完全没有男性之间也会心动的概念,现下知晓了,再去回忆自己年少时总是跑去撩拨一本正经的蓝忘机的种种事迹,颇感尴尬。为什么自己当初那么喜欢惹他,次次得他冷脸相待也一直乐此不疲?
说起来,乱葬岗围剿的时候,他并没有见到蓝湛的身影。蓝湛后来得知他的死讯,一定很伤心吧。而且显而易见,这么些年了,蓝湛半点也没有走出来,竟然胆大包天地逆天而行,伙同聂怀桑复活了自己这个声名狼藉之人,可是大大地有违仙门名仕之风。
横竖现在莲花坞和乱葬岗都回不去了,没有通行玉令,他也无法离开云深不知处,不若就先在这里住下。魏无羡或许没有意识到,他想留下来,并不是因为这是最简单的选择,还因为他对蓝忘机这几年的经历产生了好奇,又不忍心再一次伤蓝忘机的心。
人一醒,呼吸就发生了变化。魏无羡醒时,一直分神关注着他的蓝忘机立刻察觉到了。见魏无羡明明已经醒来,却半晌没有睁开眼睛,蓝忘机心中愈加忐忑,实在拿不准魏无羡的想法。他向来稳重沉静,行为处事自有他的一套原则,从未像现在这般满头迷茫,手足无措。
他缓步走到床边,衣袂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格外安静的静室中分外明显。魏无羡觉得一边床榻微微下陷,便知蓝忘机坐在了自己床边。
等了半晌没等到蓝忘机开口,魏无羡自己憋不住了,睁开眼睛,直直地撞上了蓝忘机的视线。
捕捉到蓝忘机吃了一惊又强作镇定的表情,魏无羡忽然觉得又体会到了求学时期不断撩拨小古板蓝忘机、看他变脸的快乐。
“蓝湛。”魏无羡总觉得他如果不开口,蓝忘机能盯着他直到天荒地老,只好叫了他一声,一出声便觉嗓子干哑得厉害,忍不住皱了皱眉。
蓝忘机一见,当即起身去倒了杯水,扶起魏无羡,小心地喂他喝了。魏无羡不适地挪了挪腰,想找个舒服点的位置,然而动了两下怎么都不舒服,只得放弃。
蓝忘机看上去很想伸手帮他揉揉腰,可又觉得这动作太亲密了,以如今两人的关系来说,并不合宜,又把手收了回来。
魏无羡瞪了他一眼,一边自己揉腰一边佯怒:“蓝二公子,你吃完就不管了吗?我腰疼!”
蓝忘机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在魏无羡腰际,隔着被子揉了一下。
魏无羡猝不及防,“嗷”了一声,险些滋出泪花,哀叫道:“轻点!”
蓝忘机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眼中流露出几分关怀和委屈,放轻了力道一下一下揉着。
魏无羡哼唧了两声,理直气壮地享受着风光霁月的蓝二公子的服务,突然问道:“蓝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