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英冠拿起话筒，声音压得很低：“你还有完没完了？我在忙！”

孟晖永远理直气壮得满不在乎：“是你叫我出来逛逛的，怎么老子刚出门你就不认账了？”

“我叫你逛到四百公里外了吗？回来！别打搅弟兄们干活……”

孟晖不等他说完就丢掉电话。挖了挖耳朵，他叫住正偷偷往门外走的张大凯：“干什么去？你谭哥夸你贴心，叫你陪我聊聊。”

张大凯本能地陪笑：“有件急事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

于是孟晖坐到皮椅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还顺手开了电脑：大凯啊大凯，连个谎都撒不好。

谭英冠刚刚坐回会议桌，跟客户道歉说：“抱歉，有点事要处理。”然后大家把眼光重新放回幻灯片上……充当秘书的小弟又开始在玻璃后面探头探脑。

张大凯心惊肉跳得都有些结巴：“谭哥……孟、孟哥他没死？他他他改卖保险的了？怎么、怎么回事啊？”

谭英冠无声地吸了口气，平静地说：“你认错人了，那就是个卖保险的。”

“他夹烟的手势又没变……”张大凯一时没转过弯来，焦急地捂着话筒。

孟晖抽烟和其他人不一样，喜欢两根指头捏着烟蒂狠狠抽，每抽一口都跟烟有仇似的。他曾经在大伙面前自嘲过，全是小时候拾破烂，总捡别人烟屁股抽养成的坏习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众人表示不相信，纷纷指责老大最喜欢编故事忽悠他们，他被起哄闹得不行了，就回过头去笑：是吧英冠，我没骗他们吧？你他妈别光笑，你也替老子说句话呀！

谭英冠放下电话，想了想，叫请他去开会的小弟出去，重新拨起号码。

张大凯心惊胆战又胆战心惊的回来，战兢兢地在全神贯注盯着电脑的孟晖面前坐下。

孟晖咬着烟，手下不停，音箱里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弹声，他在玩CS。

孟老大一向喜欢玩游戏，玩起来就没个完，还为了能不能把全帮小弟都弄到游戏里重新组织个帮会跟人掐架的事和谭哥大起争执。眼看他玩得入迷，一时半会儿没空搭理自己。张大凯松了口气。

就在他偷偷抬起手，想把流到下巴的那滴汗给擦了的同时，压根没看他的孟晖突然出声：“那天是你跟着我？”

张大凯的手背重重打在办公桌的边缘，他顾不得疼，反射地说：“是！是……是哪天？”

“嗯。”孟晖还是没看他，音箱里的枪战似乎更激烈了，“谁朝老子开的枪？”

“什、什么？”

“是谁他妈朝我的车放了一枪？”

孟晖这天早上七点就起床，他开着谭英冠的车从自己的别墅出发，一路飞驰。等到车速快得车窗外只剩下一道道光，他终于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一声枪响。

医生说他的脑部受了重伤，记忆残缺不全，但他还是想方设法记起了自己曾经听到过枪声——就是因为发觉有人朝着车子开枪，他才踩了油门。

孟晖啪地关掉电脑，盯着对面的人：“大凯，你的枪呢？”

许兰兰在擦枪，自从接到电话，她就开始重复这个动作。

谭英冠倒了杯酒。

许兰兰抬起头，舔了舔嘴唇。谭英冠无动于衷。

孟老大回来了？她主动开口问。是亡者归来还是王者归来？

谭英冠啜了口葡萄酒：“反正很快就要来。”

许兰兰仔细擦拭着手里的枪，低头笑：“我就怕他不来。”

谭英冠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对手。”

许兰兰笑得很娇媚很迷人：“你怎么知道的呢？”

谭英冠看了她一眼，起身。

许兰兰坐在沙发上，已经停止擦枪，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忽然不能控制自己，站了起来，发疯似的朝谭英冠的背影怒吼：“我说了我会杀了他！一次不行就两次！”

谭英冠没有停下，关上门走了出去。

他接到消息，是第二天凌晨一点多。乐乐穿着格子睡衣闯进他的房间，脸没洗头发也没梳，一边帮他披大衣一边咬牙切齿：“疯了！都疯了！没事做惹许大小姐那神经病！”

谭英冠赶到医院。孟晖直挺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像个幽灵。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没人在意到他。

“我没想动手。”他抬头看着谭英冠，擦了擦满手的血，复又低下头，“她不该那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