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再见

梦一场，也许是他和他之间唯一可能的注解。

披着褐色风衣走在冷肃的街头，繁华的都市灯火点缀着欣喜的年末气氛，却沾染不到柳生剑影的身上。

午夜，再过数分钟便是一年的最后一日，柳生剑影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入了冬苑，越过管理员室时朝未睡着的管理员点了个头，如过去的许多日子一般安静地走到自家的电梯前。

站在电梯前看着昏暗被灯光照得不甚明亮的电梯门，柳生剑影伫立着未曾按下电梯。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直至十二点过了，柳生剑影才默默的按下电梯门，然后跨入了只有他一人的电梯。

在那白色的身影消失之后，电梯口前这样的停伫已然成了柳生剑影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奇怪，管理员会来探问、邻居会好心的来询问，但柳生剑影却总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久了，冬苑里的住户也见怪不怪，再没有人会在看见柳生剑影时而上前关心。

偶尔，柳生剑影身畔会多一个和他住同楼的年轻男子，嘻笑的边陪他聊天边等；偶尔，柳生剑影的身旁会伫立着一位美丽并留着娃娃头的女子，同样安静地陪他等待着、期盼着再见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每当回到家，柳生剑影总是会走到放置在客厅的摇椅旁，安静地扶着椅把轻摇几下，然后打开电视让清冷的家中多一点噪音。接着柳生剑影会习惯性走入卧房，开灯默默地环视卧房，从曾经有抹白影蜷躺着熟睡的床、到放置着桃花的窗台、再到另一边供着一把无鞘武士刀的台子，发觉仍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才缓着脚步踏入。

脱下风衣挂在房内的衣架上，柳生剑影随后跨步进入了浴室。在东宫神玺消失后，柳生剑影再也没有用过浴室内的浴缸，他总是只使用淋浴间冲洗，然后在跨出淋浴间后走到盥洗台前盯着盥洗台上的镜子发愣一会，才披着浴巾走出浴室。

睡前，柳生剑影会侧着身伸手轻抚着东宫神玺曾经睡过的位置，在一片无尽的思念中入睡。

『谢谢你。』

梦中，柳生剑影又梦见了那日的诀别。

一片艳红的桃花林中，东宫神玺捧着他的脸，嘴角勾着美丽的微笑、眼角带着温柔的暖意，淡而温柔的看着他。

静静地看着东宫神玺，柳生剑影伸出手指掌画过灰色的眉，抚触着柔软的发，然后低下头吻住了那美好的唇。

『我爱你。』

低哑哽咽的声音自柳生剑影口中艰难地说出，靠着他那柔软的唇在听见他的告白后微微地颤抖，然后他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别哭。』想抹去那人儿眼角的泪水，却被对方温柔地攫住了手，轻轻地放下。

『谢谢你，柳生剑影。』

一句谢谢，东宫神玺再度吻住了他的唇，然后吻着他的力道随着白影逐渐消失的身躯而减弱、消散，直至他再也看不见那白色的人影。

「神玺……」轻而思念地喊唤一声，柳生剑影睁开了眼。

这并不是柳生剑影第一次梦见东宫神玺，事实上在东宫神玺消失后的每一夜他都会梦见他。

有时候他会梦见过往那些片段的记忆、有时候他会梦见东宫神玺消失那夜的诀别，而更多的时候，柳生剑影会梦见他抱着那白色的人儿做爱。会在他家的床上、会在陌生的洞穴之中，而更多的时候，他会梦见他和东宫神玺在漫天的桃花之下拥抱着彼此的体温。

然而可笑的是，他与东宫神玺那日真实的结合，却反而不曾出现在他的梦中。

昨夜，日复一日的梦轮到的是诀别时那依恋却又无法不放手的抉择，让他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是带着痛楚地醒来。

柳生剑影看了看漆黑的卧房，手捂着头按揉了下太阳穴，缓缓地坐起了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耀满室，柳生剑影深吸了口气，静静地看着蠢蠢欲动等待庆贺新年的城市。

叩叩叩叩叩。

「老师，我先走啰。」咧着一张开怀的笑脸，伊达我流在下午三点欢愉又兴奋的打开柳生剑影工作室的门，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向柳生剑影报告他要提早下班的讯息。

……

工作到一半被打扰的柳生剑影无言地抬头看了伊达我流一眼，然后又默默地低下头处理他的事情，丝毫未被伊达我流浑身上下过节的欣喜气氛给干扰。

「……呃……老师掰掰。」柳生剑影闻风不动的冷漠态度似浇了伊达我流大大一盆冷水，尴尬的搔了搔头，伊达我流只得偷偷地吐了个舌头快速地关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