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日猋愣了一下。近一个星期的失眠让他反应有点迟钝,脸色是真的难看。
他木讷地将手伸出去——那完全是条件反射。
深吸了口气,他勉强自己定了定神,“啊,嗯,你好。”
“我是御天旗下略城安保公司的员工,醉饮黄龙先生托我过来,在雅少离开这段时间负责接送你上学放学,也可附带帮忙做一些像送洗衣服、购置食材、清扫房间一类的杂物。”
“雅少离开?他要去哪儿?”
“雅少要去醉饮黄龙先生那边帮忙。”
啸日猋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味,这个男人从楼下走过的时候,染上了盛开的温室玉兰的味道。他的眼角晕开了一点月季的酡红色,皮肤跟玉兰花一样白得晶莹剔透,而头发则是暗无天日的黑。
啸日猋仔细观察着他的容貌,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话上。
“我没明白,你说雅少要去大哥那边?他明明就是在这里当他的小警察的。”
“他已经被停职一个星期了。调查结果也还没出来。”
失路顺势抬起头来,望向面前憔悴的年轻人,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近似於怜悯的感情。
“我见过你。”
“诶?”
“上次家宴的时候,你跟豪少一块儿来的。”
“啊,我跟豪少是朋友。”
啸日猋无意关心豪少的朋友为何会在他们家的公司里做事,随意点了点头,指指客厅的沙发,道:“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我上楼有点事。”
“不用了,我今天就是来打个招呼的,说完了就走了。”
“那样也好,请自便吧。”啸日猋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大门开了又关上,声音清脆、但不突兀。啸日猋在这个星期以来,头一次推开了雅少房间的门。但他没有走进去,只是愣愣地站在门边。
雅少果然在里面收拾东西,各种冷色调的衣服摊了一床,从夏天到冬天的都备齐了,连一些细琐的装饰品和摆设都扔在那里。
那些没用的装饰品大部分都是啸日猋买了塞给他的,雅少本人对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他在一刻钟之前就发现啸日猋站在门口了,但对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不开口。他将最後一件冬衣紮进箱子里,封好了,擦擦湿润的额头,回身呈大字状倒进床单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小啸,你要站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你不愿进来的话,门口也有椅子。别把脚站僵了。”
啸日猋还是没说话。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满脑子只有咒駡雅少的念头。
这种人是会下地狱的。就算去了天堂也不会开心,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有多坏,会摒弃他、孤立他、惩罚他。他还是去地狱好了。
“小啸,你和欢欢的住校手续我已经办好了,随时都可以到学校去。抱歉我没办法帮你搬东西了,大哥替我买了下午的机票。”
“小啸?”雅少觉得很累。想到面临分别的时刻,他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床单里,希望让呼吸受阻的难受感觉略略分去他的心神。这和曾经那次离开不一样,那次他还可以时常在啸日猋不知道的地方回来探望,但这一次,他们谁也见不着谁,谁也感受不到谁。数千里的距离,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堕进了杳然烟海,从此双眼失明了一般。
“你走了,我又去住校了,小金怎麽办?”
啸日猋声音中的颤抖让雅少握紧了拳头,“就是因为小金,我料你也不会住校的,所以才让大哥找了人来。毕竟我都没在了,你不去住校也没关系吧。”
啸日猋身子向前倾了一点,抓住门把手,回头猛地把门摔上了。
玉倾欢放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啸日猋。这一周以来,啸日猋也不去上学,天天窝在家里,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她知道这两兄弟之间一定发生了什麽事,但落实到具体的问题上,她不敢往深里想。毕竟啸日猋因为此事对她比以前更加依赖了。
啸日猋在这一周完全没进过雅少的房间,直到深夜必须睡觉之前都一直赖在她房间里。玉倾欢的房间原本是书房里面的隔间,窗边角落里摆着一个非常软的单人沙发。啸日猋每天窝在沙发里,也不说话,只抱着小金顺毛,一面大开着窗门望着外面漆黑的天,即使下大雨、闪电、雷鸣也没有变更。
她可以感觉到,他正经历着人生的巨变。或者遭遇了几乎无法承担的打击。他内心的某一处,因为某种原因正在一点点破碎。
玉倾欢没办法丢着这样的啸日猋不管,无论这件事因何而起。
啸日猋总在她看书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钻进来,直接钻到沙发上去窝着,小金跟着就会进来,纵身一跃跳到他身上,就像两只彼此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玉倾欢通常会在这时走过去,坐到沙发宽大的把手上,将啸日猋的头拉过来放进怀里,“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偶尔会这样插上一句。其实言语在这种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只是想让啸日猋知道自己在关心他。
“……可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别着急,慢慢想。实在想不出来就放一放,别逼自己。风这麽大,开着窗吹着会头痛的,要不关一会儿?”
啸日猋赶忙摇头。玉倾欢温暖柔软的胸脯头一次让他有了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父母在他出身後五个月就先後去世了,那个时候的他还记不得母亲带来的感觉,但他的肢体帮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