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燕玑还没有开口,就有一个人擦着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往演武场走了过去。
居然敢不顾礼数地这样行动?
这谁?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却在触及到那个人左肩上的五重墨云卷纹的时候,心底“咯噔”了一下。
云洲学堂?!
同样惊诧的还有被从树上跳下来的许洵撞了个正着的卿尚德,他看着眼前神情焦躁的许洵,问道:“怎么了?”
许洵想了想,连忙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肚子,做痛苦状:“诶呦、诶呦,好疼……我肚子好疼……”
他一边说,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后山跑。
“舍长!对不住!我肚子突然有点疼,你看着点儿,我去去就回!”
卿尚德:“……”
好歹也是见识过军中三千请假招式的总长,哪里能够被这种演技给骗到?
可是,许洵这小子跑得跟兔子似的,一眨眼就追不上了。
榕树上被许洵的动作给带落的叶子还没有落定,卿尚德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逼近。
脚步声不轻不重,确乎是没有什么恶意。
他一个转身,墨云服当即映入他的眼帘,直挺挺地撞了进来,连半点的遮掩都不带。
卿尚德的瞳孔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瞬间骤然收了收。
朱峦。
云洲学堂在大周沦陷了半壁江山后,毅然决然临危受命的第一位校长。
当然,也是最后一位。
西迁之后,再无云洲南府燕城西府之分,唯有“四野”——四壁野火当燎原,吾辈不死,大周不亡。
此人于世有与燕玑并肩的名号,堪称人间“珠玑”。
这也是卿尚德能够记住他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如果卿尚德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朱峦校长应该是在西迁的途中因为掩护学生撤离过河受了重伤,接下来又没有得到良好的休养,最后病重在一户山野农家里溘然长逝的。
朱峦注意到了卿尚德在盯着他端详。
他朝着卿尚德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紧接着出声道:“你是南府的学子?”
卿尚德仅仅是愣了一瞬,当即收起神游,颔首道:“是的,我就是南府的第一年生。”
“第一年生?”朱峦的视线扫过卿尚德的面庞,暗忖:这小子的身形稳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株扶风弱柳,实际上单看他腰腹的姿态就能够明白眼前的少年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力量很强,而眼神却极为清明犀利——这让他不禁想起一位故人来。
“是的,先生您好,请问……”
卿尚德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在朱峦的背后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微微抬头,就看见燕玑含笑领着一群人远远地走过来,眉宇之间是那一股许久未见的泠泠贵气。
“呦——这真是巧了。”燕玑眼尖,抢先辨别出了不远处被朱峦教头遮挡着的卿尚德,还没有等叶尔雅发觉,就是开口道,“卿尚德同学,你是要去上课吧?快去,别耽搁了。”
他嘴边含笑说着这句话,实际上视线却盯着卿尚德,里面暗暗地蕴藏着一丝丝的担忧之意。
卿尚德不是他,他没有跟这些人平起平坐讲道理的资格。
所以,燕玑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将对方给拖累了。
然而,卿尚德虽然明白了燕玑的意思却并未顺从他的意思借坡骑驴下了,反而朝着朱峦颔首,继续道:“先生是云洲来的贵客,还是让学生带您往演武场走一走吧。学生正好要赶去上武课,看先生的样子应当是对此感兴趣的。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朱峦对背后燕玑霎时间锐利起来的眼神毫无察觉,径自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这时候,心情不虞的叶尔雅也追赶了上来,看到前面止步不前的燕十三,皱了皱眉头。
他与燕玑不和,这是全燕城都知道的事情。
不仅全燕城都知道,连带着那些从燕城出去外放的官员也多多少少地知道——燕王世子跟七皇子,水火不容。
可惜如今眼前的这一位云洲来的朱教头,他对此是一无所知。
要不然怎么会当着他的面跟燕玑好好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