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脉这种东西,趋炎附势,看你有钱有势,自然与你关系好,若你被一朝打趴,不跟着踩上两脚,都算心地善良了。
偶有几个真心与方家交好的,在尽力而为之后,也只能对方老爷摇摇头。
祸不单行,方云深还没从巡捕房放出来,方家三姨太紧跟着也出了事。
年前三姨太在首饰铺子里订做了一副蝴蝶耳环,如今到了要交货的时间。三姨太记着方云深对她们说过不要出门的嘱咐,如今方家不太平,她纵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门。可耳环还是要拿的,三姨太便派人去首饰铺子里拿货。
谁想那天另有一个女人逛铺子时看中了这对蝴蝶耳环。这蝴蝶耳环要订做的,做工繁复,要三个月才能交货。那女人当场就闹了脾气,指着柜台里那对说:“这不是现成的吗?”
老板解释道:“这是方家三姨太早早就订做了的,只不过还没来取货而已。”
这打扮精致的女人非要,老板两难。刚好三姨太派的人来了,便取走了这对耳环,气得那女人怒火中烧,回头就和顾司令告了状。顾司令被这妮子缠得不行,笑道:“你要有手段,让方家三姨太主动让给你,那就是你的本事。”
等一封请帖送到方家邀请三姨太的时候,才知道这抢耳环的女人是顾司令的一方姨太太。
三姨太把下人臭骂一顿,疾言厉色地说他没有眼力劲,人家非要,你给人家就是了,拿回来干什么?!那下人委委屈屈地站着,心想,若真给了人家,回来还不被你骂死?
可请帖来都来了,不去更没礼貌,尤其现在还要求着顾司令把方云深放了。
于是方老爷便陪着三姨太赴约,那女人派头很大,笑说自己不愿意横刀夺爱,今天只不过来认识认识方家的三姨太,有缘便做个姐妹。
三姨太当场便把蝴蝶耳环送了出去,毫无怨言。那女人假意客气两句,欢欢喜喜地收了。
散席后,送走方家两人,那女人打开隔壁房间的门进去。顾司令跨着长腿慵慵懒懒地坐在一把太师椅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后,女人揪着他耳朵说:“还过你的眼不?”
顾司令笑而不语,眼底光芒沉郁。
岂止是过眼,三姨太模样漂亮,艳光四射,是他最钟爱的那一款。
“若我帮你得了人家,你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都行。”
这顿饭吃完后,这女人便打着结交的幌子三番两次去请三姨太小聚,感谢她那对蝴蝶耳环,还要和三姨太做姐妹。刚开始那几回方老爷总是陪着,后来发现对方只聊家长里短,都是些女人家的话题,倒是听得他频频觉得尴尬。
直到对方又来请人,方老爷刚好出门在外,三姨太便只让一个下人跟着,去赴了约。
桌上布了酒,三姨太多喝了一杯,便不省人事。她的酒量自然是没这么差,只不过酒里下了药,连那跟着的下人也一并被人放倒。
饭店打烊后,看方家的人莫名其妙地晕了,便把他送回了家。
但三姨太没回来。
方老爷派了人去顾司令那儿要人,可顾司令笑着让人传话回去,人怎么可能会在他这儿?方老爷是亲自看见他带走三姨太了?不然凭什么找人找到他家来?空口无凭,方老爷可不要乱说话。
方无隅在家里看到他爹瘫软在椅子里,他那几个后妈脸色发呆地陪着,几个人都一言不发。
三天后的晚上,下人敲响了方老爷的房门,方老爷压根也没睡,就像预料到会有事发生,睁着通红的眼睛起身开门。
家里灯火通明,方无隅也被惊动,听说来的是孟希声时,他惊了惊,连忙出去。
三姨太居然被金大班的班主送回来了,旁边还跟着孟希声。
这也是巧合,让两人刚好在一处被废弃的草丛堆里发现一具女尸。班主和孟希声去方家唱过好几回堂会了,都是见过三姨太的,大惊之下,连忙把尸体放在一辆推车上,送还给了方家。
这具尸体便是三姨太。
方无隅看清他三娘死后一片青白的面孔,手脚冰冷,呆呆地抬起头,正对上孟希声遗憾又柔和的眼神,对他说:“节哀。”
一向张灯结彩的方家上下,马上便飘了白,满目素缟。
方老爷没请医生来验尸,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给三姨太清理尸体,发现她全身淤青,不止是被人侵犯过,还受过一顿毒打。
三姨太究竟受了怎么的待遇不得而知,方家的下人只听方老爷那几天不停地念叨:“你们三姨太烈性,烈性啊,几房人里,她脾气最不好,最顶真,你们都不知道啊。”
念叨完后就发呆,然后去方家祠堂,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来,路过时总能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
方老爷都不知有多少年没进过祠堂了。
要是放到从前,方无隅看他去祠堂,大概是要笑死了。
现在方无隅看着祠堂内亮着的灯,脸色沉得和牌位上的漆色一样,并没有心情笑一笑。
孟希声也来给三姨太上一炷香。两人一去厅堂,各捻了三根香,跪在蒲团上拜祭完。厅堂正中央摆一副檀香木的沉重棺椁,堂上两根粗壮的白蜡烛幽幽烧着,风吹进来时晃出迷乱的光影,除却风声一切都静默无言。
方无隅在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事,对孟希声道谢。
城南失火那天他听医院的救护人员说是金大班的孟老板给他们打的电话。方无隅觉得孟希声想得很周到,如果不是他,救护人员晚到一会儿,又要多几个人死。方无隅倒不在意那些与他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他就是很自恋地觉得孟希声打这通电话是怕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