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先派他们两个，护送她回家。”/p

“南儿，”带甲将军道，“现在人手不足，你的安全才是最……”/p

“我说了，先送她。”/p

“是。你们俩，听明白了吗？”/p

“是！”两个骑兵应道。/p

少年转过头，对少女道：/p

“我有些事要先走了，他们会送你回家的。你住在哪儿？”/p

回家。/p

天大地大，可家呢？/p

少女摇摇头：/p

“我没有家。”/p

少年一愣：/p

“那我让他们给你找个住处，先住下来再说。”/p

“不用了。”/p

少女想起了娘亲的嘱托，自己要去的那个“潇湘亭”：/p

“我自己会找的。”/p

“天黑路险，”少年道，“现在城里头这么乱，你一个人……”/p

“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少女低着头，语气却很坚决。/p

“那好吧，”少年道，“那你自己小心，还有……”/p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金牌，交到少女的手上，金牌上雕着一只四爪飞龙：/p

“要是再有秦国的兵士找你麻烦，你就给他们看这个，他们就不敢为难你了。/p

要是……/p

你碰到的不是秦国的人，那一定要躲起来，千万别让他们看见你。/p

懂了吗？”/p

少女点点头。/p

“我送了你东西，那你不送我一个？”少年道。/p

少女有些窘迫。/p

今晚出来得匆忙，哪里带了什么东西？/p

少年一笑，掏出把小刀子，和洞箫一起递过去道：“这样吧，你给我刻个字、做个留念，怎么样？“/p

少女接过来，看着洞箫上写满的那三个字：/p

“我就要”。/p

她拿起了小刀，在上面也刻了三个字：/p

“好，给你”。/p

少年哈哈一笑，把洞箫和小刀收回：/p

“谢啦！”/p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到城楼下，翻身上了那匹空出来的马，身手非常矫健。/p

少女忽然想起一件事。/p

他救了我的命，可我连他是谁、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呢。/p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说。/p

楼下，少年正要策马远去，他抬起头来，望着城楼上的少女：/p

“定南，天下大定的‘定’，雪北香南的‘南’。/p

叫我‘南’就行。”/p

“南。”/p

少女喃喃了这个字，看着那张少年的脸。她想说点什么，可不知为什么，又说不出来。/p

“我能也问你个问题吗？”少年道。/p

少女有些期待，点了点头。/p

“刚才我的那首‘乱弹琴’，你，真的觉得好听吗？”/p

“啊？”/p

少女有些愕然。/p

她本以为，少年会问另一个问题的。/p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p

“嗯，很好听。”/p

少年笑了，暖暖的。/p

他双手捧起那支洞箫，朝少女做了个乐师谢场的姿势，然后一挥马鞭，和带甲将军和骑兵飞驰而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p

人生无根蒂/p

飘如陌上尘/p

分散逐风转/p

此已非常身……/p

诗句，从少年的口里哼唱而出，远远飘来，飘上了夜空。/p

少女一个人，呆呆坐在城楼上。/p

她看了看手里的小金牌，又看了看火光冲天的城池。/p

耳边，隐隐的少年歌声，飘起飘落，最后像他和她一样，飘散无踪。/p

“后来，我去了潇湘亭。/p

可唐军攻进来了，那里的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p

我只好又辗转回了宫里，找到了母亲，回到了掖幽庭里躲着。/p

然后就有人来了。/p

那人好像姓薛，可那时候天太暗，我没看清楚他的样子。后来他和另外一个人一起，救了我们。/p

再后来，唐军进来了，上换了个天地。/p

我很高兴。/p

因为不管怎样，我终于可以和母亲长相厮守，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p

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那个人’。/p

后来我慢慢长大，回想起那晚在城楼上听到的那些话，又打听了下，就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p

我很伤心。/p

因为，按官家的说法，他已经……不在了。/p

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个感觉，他没死。/p

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p

可他到哪里去了？他怎么样了？/p

我不知道。/p

可我很想知道。/p

我到处找他，可哪里都找不着。/p

直到十六年后，我在上的街头，第一次遇见你。/p

那时的你叫张陌尘，是新任的上县尉，刚上任没几日，就亲自到了民间来体察民情。/p

虽然，你的样子变了，声音也不一样了。/p

可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p

你就是那个人，就是他，薛定南。”/p

洞穴之中，祭坛下。/p

沈小玉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坛上的那位华冠男子，美目里，带着一种凄楚的温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