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曾廷烨是什么时候来的,急急的冲到手术室门前,用力拍打了几下门,但也明白那是徒然的,于是往后退了两步,和蒋靖允一样望着手术灯。
蒋靖允看了他一眼,但已没有兴致去询问他的出现。反而是曾廷烨突然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蒋靖允明白那眼神背后藏着多少憎恨,也清楚的看到曾廷烨大步向他走来,甚至预料到了那一拳,可他没有要闪开的意思,扎扎实实挨了曾廷烨重重的一击。
他整个人都倾斜到了一边,又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直接摔在了地上。脑子里终于有些一丝疼痛的感知,满嘴的鲜血顺着嘴角迅速流出。
、偿还(9)
曾廷烨仍觉得不解气,上前俯身拉起蒋靖允,又要上拳头。
林管家和另两个佣人连忙上前把曾廷烨拉开,林管家扶起蒋靖允,关切的问:“大少爷,你。”
蒋靖允已经站起身,一手推开林管家,没让他把话问完,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对两名佣人说:“放开他。”
佣人没想到蒋靖允会下这样的指示,一时没动。
蒋靖允一下子就火了,大声道:“放开他!”
佣人急忙松开手。
曾廷烨甩开两名佣人,虽然已没有动手的冲动,但情绪还在,几乎是吼着问:“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你们要把她逼死!”
蒋靖允不语。
林管家看不过眼,说:“曾先生,我们发现许小姐自杀,马上就把她送到医院来了。您这样血口喷人,实在毫无根据。”
曾廷烨冷笑反问:“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们的见义勇为?”
林管家又解释说:“许小姐之前一直很平静,没有人想到她会。”
蒋靖允抬了抬手,林管家收了声。
曾廷烨却不满,把矛头转向蒋靖允:“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说?原来你们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都很平静吗?你们有想过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把日子过的这么平静吗?你们有人真正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是,你是可以给她一切能用钱买得到的,可她的心呢?她的痛苦,她的难过,她的懊悔,可以跟谁说?你弟弟成了植物人,那是他自己承受能力太差,凭什么让她为他的极端行为负责任?”
蒋靖允听曾廷烨提起蒋靖东坠海的往事,瞳孔里突地放出光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凝声问:“你什么意思?”
曾廷烨一阵冷笑,说:“你以为蒋秉坤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月光?你以为月光是怎么变成孤儿的?你一定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吧?可事实上,蒋秉坤不愿意你知道的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蒋靖允下巴绷得紧紧的,双眼看着曾廷烨,只差冒出火来。
曾廷烨却越发的冷静:“月光的爸爸妈妈都是南下打工的北方人,她爸爸很聪明也很勤奋,没过几年,就自己开了工厂,还在岛上买了一些地皮。她那时才六七岁,日子过得很开心。可突然有一天,工厂起了大火,一把烧掉的不只是厂房和机器,还有她爸妈和一些工人。她失去了爸妈,还背了一身的债,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她,就把她丢在孤儿院。她是我见过最乐观、最坚强的女孩,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不但没有变的孤僻,还总是鼓励孤儿院里其它的小
朋友。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到后来她大学毕业,进入民信工作,我们都过的很快乐。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和她的关系,只怕有人会说她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进来的,如果不是蒋靖东那么执着的要和她在一起,她是不会和蒋秉坤碰面的。所有的人都以为蒋秉坤嫌她的出身太低,才不同意她和蒋靖东来往。我也是翻开民信旧年资料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当年她爸爸的工厂之后是被蒋秉坤接手的,我那个时候还不敢确定,所以找了很多年帮我调查这件事,等我终于确定工厂失火和蒋秉坤脱不了干系的时候,蒋靖东已经准备向她求婚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蒋靖东,但她有权在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之后再做选择。她听我说完之后,什么话也没讲,蒋靖东来接她,她也跟他出去了。后来就是蒋靖东出事,她哭着跟我说,她把事情和蒋靖东说了,她告诉他,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蒋家的人,可她没想到蒋靖东会喝那么多酒,还坠海了。她说是她害了蒋靖东,可她有什么错?如果不是蒋秉坤之前造的孽,又怎么会报应在蒋靖东身上?”
蒋靖允像是被又粗又重的棒子狠狠的击中了头部,曾廷烨的一切言语都如刺刀从四面八方插到他的骨头上,割裂的不仅仅是血肉。他不愿意相信,可曾廷烨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
曾廷烨也停顿了,似乎是倦了,满脸的怒气已经慢慢变成了绝望的容颜,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又像是顿悟了什么:“这些年我一直留在民信,为的就是找机会把你们蒋家踢出局,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如果月光连活下去的意念都没有了,即便你们蒋家倒了,她也一样不会有任何感觉,可能还会怪我,怪我当初把真相告诉她。”
一直沉默的蒋靖允迅速而果断的否绝:“她不会死。”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疲累,嘴角的血迹红得和发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但目光却异常的坚定。
曾廷烨有些恍然,但似乎又在蒋靖允身上读到了一些什么,但他此刻不愿意再去多想,只希望命运不要对他太残忍。
下了整日的大雨,终于在第二天的凌晨两点停了下来。窗外的草木叶脉残了大半,点点灯光照出的满是倦怠之意。
夜已深,人心却不能静。
时光交错,蒋靖允错愕之中似乎回到了那个雨夜,不变的是等待结果的那颗焦急的心,只是那年他还不晓得会有今日,就好像今日料不到明朝。他努力不让自己跌入绝望,努力回想着这些年来,她在他生命中划下的点点痕迹。他们的交集是那样的少,那样的毫无新鲜可言,可他恨不得把它们截出来一点一点细数。
数出来,又觉得满目皆是无可奈何之意。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他送给她的每一件生日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的,所以看到她毫无留恋的给莫海伦时,心里有多生气,她也不会知道他每每叫林管家请她过来吃饭,是抱着怎么忐忑的心情。她不知道的太多太多,她总是那样的不在意,不在意到他这个人在她生命中几乎是可有可无的。但那又如何?他爱她,虽然卑微,虽然小心翼翼,可这已经是他唯一真正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