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对凡人主仆被自己吓得脸色惨白,匆匆放下纱幔不敢再看,青衣少年这才勾了勾唇角，满意地收回视线。

“兄长,”教训完愚蠢的凡人,又仗着眼下只有他们兄弟俩在场,青衣少年干脆直接将双腿变回蛇尾,在船板上肆意摆动着,“山下实在没意思，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回去？”比起全身软绵绵好似没有骨头的青衣少年，白衣男子的身姿可谓挺拔如竹,他背对着青衣少年，说道，“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嫌山中过于冷清寂寞,非要缠着我带你下山的。”

青衣少年撇撇嘴：“我好不容易修出人形,当然要下山走一趟,尝尝做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白衣男子道：“那你现在明白做人的滋味了？”

青衣少年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做人是什么滋味，我没尝出来。但人肉是什么滋味,我却是知道了。”

闻言，白衣男子终于转过头,皱眉道：“你杀人了？”

青衣少年嘻嘻笑道：“我一直谨记兄长的教导，不敢乱造杀孽。所以,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蛊惑那个凡人主动割下自己的血肉赠与我罢了。”

可白衣男子却不吃这一套：“别总想着耍手段,走旁门左道。妖族修行不易，只要一步踏错就会永失成仙的机会。将来你若是后悔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为什么会后悔？”青衣少年不以为然道，“反倒是兄长，从五百年前遇到我起，便一直督促我戒杀修道，明明自己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白衣男子道：“我那是以恶止恶，以杀止杀。而你修为不够，道心不稳，因此平日才必须处处守着清规戒律。”

青衣少年抿了抿嘴，确认道：“兄长也是立志要位列仙班的，对吧？”

白衣男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青衣少年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便听兄长的，好好修炼，绝不再会偷吃鸡鸭猪牛羊人肉，也不会在冬天打坐的时候突然睡过去了！”

白衣男子摇摇头，重新转身看向窗外，不再理会青衣少年。

“兄长，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外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青衣少年不甘心被男子无视，于是也探着脑袋往船舱外张望，“湖边也没有漂亮的母蛇和女妖……等等，那不是一只公狗妖吗？我知道了，兄长是想吃狗肉了！”

“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只狗可不是谁都能惦记的。”白衣男子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只话锋一转，问道，“你引水诀学得如何了？”

“引……引水诀？”青衣少年先是被问得一愣，随后眼风便开始四处乱飘，“还……还行吧。”

白衣男子又问道：“若是在这西湖上使引水诀呢？”

闻言，青衣少年顿时不虚了，他拍了拍胸口，放话道：“兄长，说吧，你要我引多少水？”

“不多，”白衣男子抬手指了指，“能让整个西湖都开始下雨就是了。”

“……啊？”青衣少年当场僵住，“那这场雨要下多大？”

“不大，”不等少年松口气，白衣男子就紧接着回答道，“能让那只狗无法分辨被追踪者的气息就够了。”

·

还真的下雨了？

看着空中落下的忽大忽小的雨点，殷涵思考片刻，还是撑起了姐姐许姣容强行塞给她的雨伞。

没办法，毕竟人淋湿了是小事，而行李要是淋湿了，处理起来可就颇为麻烦了。

不过，下雨倒也不完全意味着是件坏事——

比如，之前挡住殷涵去路的那些男人们，眼下全都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避雨去了；

又比如，引得男人驻足围观的钱小姐，方才也在婢女的搀扶下匆匆打道回府了，顺便还遗落了一个贵重的装着好几百两银票的荷包，并且被殷涵捡着了；

还比如……

殷涵回过头，发现哮天犬果真因为忽如其来的雨势和喧嚣汹涌的人群，从而跟丢了她，忍不住就挑起眉头笑了笑。

当然，她是不介意被猫猫狗狗跟着的。甚至有时候心情好了，她还会买几个肉包子和大鸡腿投喂这些家伙。

但是，哮天犬不是普通的狗。而这只不普通的狗坚持不懈尾随了她十几年，也显然不是单纯求投喂求抚摸，九成九是奉了杨戬的命令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比方说……夜光的下落。

“这位郎君，湖边风大雨急，你欲往何处？正好小爷心情好，顺路载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