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坤告诉我,他在十二岁时,便下定决心焚毁那幅原画。”
“你到底想说什么?艾远,你这是试图耍我么?!”
这一下突击成功了,隔着一丈的距离,艾远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罗兰的心跳频率骤然加剧的声音。
“别急,听我说完……”艾远的嘴角弯起一抹淡近似无的笑,不疾不徐的道:“你儿子自然不会毁掉在他心目中那么重要的一件遗物,所以,在焚画之前,他请了一位日本顶级的纹身大师,足足花了一周的时候,才将那幅画作完完整整的纹在了他的后背。”
这几句话,犹如一梭子弹笔直的打进了罗兰的心窝,有那么八分之一秒的时间,她的血液没有及时供应上大脑,一瞬窒息的感觉使得这位彼岸堂的头号人物神差鬼使般做出下意识的举动。
她竟然惘顾眼前的强敌,俯下身,冲动的掀起了自己儿子的衣摆,然后,惊喜的看到那幅红白两色的彼岸花纹身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短短的一秒钟之内,她竟犯了两次错。
一,她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去做一件会使她完全处于被动地位的事。两敌相对,先行动者,无疑会将弱点全部暴露出来,无疑,这也是艾远一直未能上前救治胥子谦的主要原因。两人其实都是十分能隐忍之辈,但这一次,却是罗兰先输了一筹。
二,她更不该用她的左手。当时的她,站在罗小坤右手边,艾远算准了她一定是会动用更方便的左手,只是这样一来,她也无形之中束缚了她那只足以让人致命的左手。
这样的机会,艾远守候已久,自然绝不会错过。那一瞬,年轻人撕却了身上的伪装,锋出磨砺般,散发出强烈的战斗时的阳刚气势与压迫气息。
在罗兰刹那警觉的时候,枪声已响。但比子弹更快到来的,是她扔在沙滩上的那柄薄薄的小刀。
被艾远飞腿踢起的刀片,卷起一蓬细密的沙粒,飞天落雨般划过她平滑如水的裙面。而那片泛着血色的银色金属,则自下而上,贴着她的衣裙,直取她最柔弱的咽喉。
在这危急关头,罗兰心中瞬间空明澄澈,几乎是本能般,将上身硬生生后仰九十度。左手撕裂的衣帛声与她的裙裾飞扬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令人窒息的弧度。而与此同时,子弹击中她左手腕所溅起的暗红血花却与那片雪白的沙粒中四下飞溅,好似,红色与白色的彼岸花,突兀地盛开在海岸的这边。
罗小坤睁开双眼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妖红似血,苍白如雪的一片,整个天空,都仿佛都是血红,在他的瞳孔中一如母亲的身体般,摇摇欲坠着。罗兰的脸色苍白,长长的发丝在风中纠结,双目赤红暗如夜魅。那满天的血,似无法承受压力破裂成无数的碎片,和着雪纷落下来,在她脚边瞬间凝固成腥红的冰冷的液体。
而艾远,却像出笼的猎豹般,正向她猛扑过来。
“不!住手!!”罗小坤踉跄着爬起身,他那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吼并未使那人迟疑半步,但他接下来奋不顾身扑过来的身形,却不可避免的将艾远对罗兰的追击阻了一阻。
意外借助着儿子的帮助,罗兰得以退开二步,避开艾远那致命的一击。所以,当艾远放弃活擒的打算迫不得已再度举枪时,却已是只能看到罗兰留给他的最后一抹笑容,在海边吹来的薄雾中印下的淡淡影子。
并不是他一个人才能穿越时空,罗兰也可以。
虽然,她至今仍无法掌控这项技能。但,基因的原始本能却还是能够在最紧要的关头,给予她最实际的帮助。
艾远错失良机,万分懊恼的转过身来,却正对上一对气势汹汹的眼睛,正燃烧着炙人的疯狂的烈焰。
“坤……”看到男孩白皙的颈窝处那道乌青的指印,艾远心疼的伸出手,正要抚上去,眼前光芒一闪,一柄匕首已是指向自己的咽喉。
“你知道你刚才要杀的人是谁吗?”罗小坤狠狠的凝视着他,目中露出似要吃人般的凶光。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杀害我父母的真凶也就是我最大的仇人自然就是彼岸堂如今的领袖曼珠沙华——”冰冷的刀锋抵在脖子上的滋味相当不好受,艾远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也就是你的妈妈,罗兰。”
“你根本什么都知道,只是瞒着我而已。”现实如此□,无法想像,这个男人自接近自己的第一天起,他的目标便是杀死自己的母亲!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不惜一切代价,用尽手段,甚至,那与自己数次的亲密接触!那些往日的欢爱,栩栩如生历历在目,无一不使男孩的心千疮百孔。
罗小坤漠然盯着他,纵然强扮着冷漠,手指却还是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锋利的刀尖刺进他温热的肌肤,开始有鲜红的血滴不断的涌现出来。
“艾远,你应该先杀了我。不然,我妈有什么闪失,我都会百倍奉还给你。”
“你们俩……别吵了……我都快死了,也不得清静……”眼见得这两位又要打打闹闹纠缠不休,在一旁躺了很久的胥子谦终于忍不住,虚弱的唤了一声。
“子谦?!”罗小坤愕然回头,这才发现了受了重任的胥子谦已是流了一地的血,当下手指一松,指着艾远的匕首无声坠地。
“王八蛋!你他妈的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一点吗……”以为胥子谦为艾远所伤的罗小坤怒极,二话没说,反手便是一掌,艾远居然也没躲开,硬生生吃了这一巴掌,黑亮的眸子顿时黯淡下来。
回到狐狸窝已是凌晨一点。
满天的烟花,都榭了。
在床前忙着为胥子谦清理伤口的艾远,百忙中抬头看了眼坐在窗台一角,神情冷漠而苍白的男孩,轻轻的叹了口气。
十分钟前,胥子谦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联合国反恐行动局的一名少校,而且,刺伤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罗兰。在罗小坤震惊之下,子谦更是拿出了过硬的事实指出自从他十年前进入彼岸堂卧底后,所搜寻到的一切能够揭露彼岸堂高层圈内隐密黑暗内幕的证据。所谓的慈善,只不过是彼岸堂外围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
自那一刻起,一直以来在男孩心中高耸如圣坛般的两座神殿便齐齐轰然坍塌了。一瞬间,他便从暴怒的状态冷却成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