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关门声我才终于敢深吸一口气，查看周围的环境，看得出这里是病房，窗户被铁栏杆封闭起来，室内的空气污浊，让人难以呼吸。床被有些脏，上面还有一股腥味，床脚上挂着一条镣铐。

我吓得倏然缩起腿，蜷坐起来，躲到床头的一角。

门又发出响声，这一次进来的除了男人还有一个中年医生和一个年轻护士。中年医生神情严肃，如果不是出于傲慢就是鄙夷，我听到他从鼻腔里发出的冷哼声，不知道我在哪里什么时候惹到了他。

他叫我过去躺好，给我检查身体。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检查的，知道他的手摸到我的额头传来一阵疼痛，我才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缠绕着，伸手摸摸，好像是绷带。

然后他又扒开我的眼皮，用一支电棒照了照，松开手跟护士说给他换纱布，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叫了一声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容医生，你出来一下。”

我大吃一惊看向他，他冲我笑了一下，跟着出来。

隐隐约约的，想起昏迷以前的事情，那条没有尽头的长廊，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那个鬼魅出现的身影，那一声林道恒。

还有刚才的梦。

我明白了。

心头又紧缩起来，连呼吸也要用很大的力气，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这个时候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护士剪断纱布，转身收拾器具，我看她一眼，将她疏忽遗落的剪刀藏在被子下。

护士离开离开之后他又走进来，关好门，看我一眼，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你昨天晚上跑出去干什么？”

“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见到她了是么？”

她？我努力回想，是谁？

“昨天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对不起。”

阳光将他的侧脸映得轮廓分明，线条之下却又是一片模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只是在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感觉心脏被人狠狠的抓一把，有点疼。

“林道恒，”他的声音厚重，所以尾音的颤抖不是很明显，但是我的颤抖却是控制不住的，我躲开他，紧张的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如果我离婚，你会跟我在一起么？”

时间好像都静止了，连呼吸都被遗忘。

我望着他，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无从研究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离婚？他要跟谁离婚？我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起来，意识深处只有一弯诡笑的嘴角，不知道属于谁。

我尝试换到他的角度思考，那是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要摆脱与我有关的人。

很长时间的安静，他似乎有点不耐烦，起身准备往外走，“我……”不由自主的开口，看他停住脚步，我小声的说，“我不是林道恒。”

他皱起眉，然后很快笑了一声，“不管你是谁，我只是在问你。”

不管我是谁。

那我到底是谁？

我还是没回答他，他叹一口气走到门外，门没关严，我看到他依靠在门边，手指尖衔着一根香烟，袅袅烟雾渐渐消散在阴暗的楼道里。

这样落寞的背影，谁能看到他内心里在想什么。

“你是谁”这个问题对于他难道并不重要？

那么，你又是谁？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走进来，坐在我的床边问：“你想好了么？还是需要更长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跟他在一起？做一个永远不需要被人关注是谁的人，他昨天可以那样对待我，谁能保证以后不会？谁能保证不会有一天，我再也不会醒过来。

他的占有欲太可怕了，跟疯子一样，无药可医，我也无能为力。

我看着他的脸，我曾经这么迷恋这个男人，他的眉眼，他的嘴角，他身上的味道，我曾经那么迷恋他，可是他现在令我觉得绝望。

“你想跟我在一起么？”我问，我想不通。

他说：“想。”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喜欢是什么？是个什么样子？我盯着他，说不出话来，难道现在就是他喜欢我的样子？

他伸手过来拨开我的头发，然后手掌抚摸过我的额头，脸颊。他的手是有魔力的，会吸引着人想溺死在他手心的温柔里。

我拉过他的手，如细葱一般的手指，细致的皮肤，还有残留的淡淡的香烟味道，我贪婪的吸吮着，不放过一寸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