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撤离窗边,我拖着疲软的身体冲出房间,奔进病院幽暗冗长的走廊里,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痛感,这一次是我一定要撕裂自己,否则我将沉陷在这恶魔的城堡里。
无论是这里的医生还是病人,甚至是踏入这里的外人,都会幻化成魔鬼。他们会玩弄人类,侵犯人类,虐待人类,身为人类的我只是他们掌心的玩具,在忍受一切折磨之后还要承受良心的谴责——我正在腐蚀一个女人的家庭。
我没有因此感到负罪感,她刚才的眼神告诉了我,这都是他们联手布下的局,而我是这个局中供他们欢笑嘲讽的小丑。
走廊好像没有了尽头,我不停的逃,下楼,再下楼,却总找不到出口。
每隔一段距离悬挂的灯盏将这条长廊分成段落,我从黑暗闯进光明,有从光明步入黑暗。脚步蹒跚,身体的重心不受我的控制,随脚步东倒西歪,我不得不扶着墙保持自己不跌倒。
最后连一步也迈不动,体力和忍耐都已经到了极限,又疼又乏的感觉折磨着我的神经,我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影子变得缭乱,好像有人在哭,有脚步声逐渐接近我。
他来了。
一定是他,是魔鬼。
他慢慢的,悠哉的,猎物于他触手可得。
背后的门忽然发出巨响,有人在里面冲撞,我吓坏了,心脏差一点停止跳动。身体本能的逃,可是已经发软的双腿用不上力,整个人跌跌撞撞,稍不留意重重的摔倒,额头磕在墙角,有液体涌出来,顺着眉梢眼角往下淌。
我慌张的爬起来,墙壁上突然浮现那张惨笑的枯老的脸,她嬉笑着,嘲讽着,流泪着,召唤着。
哭声逐渐扩大,还有人在疯狂的叫喊,声嘶力竭。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乱,我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快速的心跳,甚至听到冷汗从汗毛孔冒出来的声音。
应该紧追在我身后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的前方,我想起来他在这间病院里待了将近十年,比我更了解地形,并且比我更有体力。
他站在昏黄的灯盏下,紧皱眉头嘶吼,“林道恒!”
我被他呵得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在叫谁?
来不及多想,我转身往回逃,他疯了,他早已经疯了!他比这里任何一个病人病得都严重!
声音还在我的身后回响,我听得真真切切,却没头没脑的撞进一个人的胸膛,眼前一晕,顺势反弹的一瞬间看到他英俊精致的脸庞,黑暗的最后一刻是旁边娇俏的女人。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彻彻底底的躺在黑暗里,有水声滴滴答答的,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我知道这是一场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如果一直都能这样,我宁愿躲在这里。
显然即便黑暗也不愿意收留我,我的双脚不能自主的行走着,像一个光源走过去。
慢慢的接近。
越来越接近。
有人从那里走过来,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他叫我舒无妄。
好奇怪的人,我不认识他,他一副痴情的样子,急急向我走来张开手要拥抱我,他说爱我,这一辈子都最爱我,他说我爱你,舒无妄。
我任他抱了好久,在他松开手的时候告诉他我不是舒无妄。
他露出个疑惑的表情,然后嘀咕问那你是谁呢,没等我回答,他嘀咕着是谁默默的走开了。
双脚继续带着我往光源里面走,眼前一片花白,什么都看不见。我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住眼睛,等稍稍适应了之后才放下手,打量这个宽敞雪白的房间。
一个苍白阴冷的男人从我面前走过,他穿着干净的白大褂,手中拿着一份病历。他看我一眼,细长的眼睛瞥向我,充满鄙夷和憎恶。那是一种我占有了他最祈望的东西的表情,这种嫉妒多少有点可笑。
循着记忆的脚步,沿着熟悉的走廊,走上二楼,停在一间病房的门口。
伸手推开门,里面苍白的男人安详的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睛,如慢镜头一般转头看向我。
——我的梦醒了。
依稀记得最后一个镜头,是足以令我窒息的画面。
那是我的脸。
又脆弱,又无助的表情。
病床边坐着憔悴的男人,他没穿白大褂,黑色西装脱下来扔在一边,衬衫的袖子粗鲁的挽到肘上,领子敞开,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满眼血丝,好像很长时间没睡。
他见我醒来露出惊喜的表情,一把抓住我的手,“你醒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抽出手,向旁边挪动身体。
见到我躲避他的动作他生气的皱起眉,却没有发作,只瞪了我一眼,然后起身往外走,“我去叫当班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