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众人皆是一惊,一边赶紧停船,一边抬头瞭望,却见不远外的海上果然出现了几艘战船。搭手望去,那些战船的大小与郑氏和大明的战船基本无二,尽管体型不大,却足足有十几艘之多,只是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荷兰人的战船。
那会是谁的船呢?大明官军的?自家郑氏的?
更可疑的是,那些船上竟没有升起任何的旗号。
几人正猜测着,叶志涛却依然面色凝重,紧接着再次命令道:
“速速放下牙旗!快!”
郑福松等人这时也从叶志涛如临大敌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撤下了桅杆上代表己方身份的郑氏令旗。
此时,即便船已停住,令旗已撤下,叶志涛却仍屏气凝神,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拳头,两眼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不远外那些战船的动向。
一旁的几人则盘算着,如果既不是大明官军的战船,也不是郑氏的船队,又不像是荷兰人的战船,那么,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片大战一触即发的危险海域游荡呢?
难道——?!
随着一个答案呼之欲出,除了经验尚浅的郑福松外,几名随从均立时回过神来,瞬间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可真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几人眼下遭遇的情况,甚至比遇到荷兰人蛮不讲理还要糟糕百倍!
因为,那些没有旗号的战船,很可能属于东南沿海另外一名大海盗——刘香。
当从身旁随从口中听到刘香的名字时,对这个名字也有所耳熟的郑福松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作为昔日东南沿海名号仅次于郑芝龙的大海盗,刘香此人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据说麾下足足有几十艘战船,此前便一直是郑家在海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双方的关系一向势同水火、相互之间的攻击也从未休止。
而自从归顺朝廷以来,郑芝龙干得最为卖力的,便是替朝廷不断打击刘香这些海上的“前同行”。既是向朝廷邀功,也是在排除自己在东南沿海走私贸易的潜在竞争对手。
很快,在郑芝龙与朝廷的联手绞杀下,其余的各股海盗大多已不复存在或投靠到郑芝龙的麾下,即便是仅存的刘香,也只能率领其麾下战船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靠近东南沿海一带。即便偶尔不得不派船靠岸采购必需的物资,也从不敢打出旗号,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一旦遇到郑家的战船,更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唯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也正因为如此,已经多年没见过刘香战船的几名随从,才在第一时间未能想起这位昔日的死对头。
不过,情随事迁,原本荷兰人与郑氏打得火热的时候,与每况愈下而又无利可图的刘香势力自然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得罪了郑芝龙、得不偿失。可此时,敌人的敌人,即是最好的朋友。众人也立刻意识到,可能已开始寻求新盟友的荷兰人,与漂泊海上、无处依靠的刘香一伙,很容易便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
这也正是叶志涛面色极为凝重、并且立即撤下令旗的原因。
如果登上荷兰人的战船,那么还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没有必要太过担心。毕竟荷兰人主要在谋财、而不是害命,若能迫使郑芝龙或大明朝廷屈服,实在没必要谋害叶志涛等人。可若是一旦落到一向视郑芝龙为眼中钉的刘香手中,几人的下场就完全不同了……
而恰在此时,不远外的几艘战船似已发现了此处的小船,立刻调转方向,快速冲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几名随从的脸色瞬间煞白,可如今再想掉头上岸,凭借手中的这艘小渔船,是绝无可能跑得过迎面而来的数艘快船的。况且,敌方快船的船头还配备了小型的火炮,一旦逃走,说不定也会引来对方的炮轰,无论如何都难以平安逃走。
关键时刻,还是叶志涛经验最为丰富,摆摆手道:
“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都不要说话,希望能蒙混过关。”
“可是——咱们能混过去吗?”
还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郑福松忍不住问道,虽然即便叶师爷给出肯定的答复也未必可信,但至少可以给一些信心与底气。
只见叶志涛回头看了眼年轻的公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大公子,此番脱险后,还请你记得:一件事无论是否有希望,都应该尽力而为。即便真的没有希望,也只有尽力而为,方可无愧于心。郑家对我有恩,你且宽心,叶某豁出性命,也会保你平安!”
郑福松努力点了点头,咬紧嘴唇,努力强装出镇定的样子,但心中却不禁感到几分惧意。甚至腿肚子都开始不听使唤地轻轻发抖。
毕竟,生死面前,任谁都会生出本能的恐惧。
转眼间,那几艘快船已迅速靠近上来,船上之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海盗模样,正恶狠狠地打量着渔船上的叶志涛几人。
“几位好汉!”
见敌船已来到近前,叶志涛反倒显得镇定自若,作了个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