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中午,虎口脱险的叶志涛与郑福松等一行人,终于登岸返回厦门。旁人此番得以侥幸生还,都不禁长舒一口气,而郑福松满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刘香最后和叶师爷低声所提的那个名字——郑婉卿。
这个郑婉卿不是别人,正是郑芝龙之妹,郑福松的姑妈。虽然是女流之辈,但长相清秀的郑婉卿即便是在郑家军中却也巾帼不让须眉,不仅有一身武艺,甚至在作战中时常会率兵冲锋陷阵。
难道说,叶师爷他……对自己的姑妈——
望着叶志涛平静的背影,郑福松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直到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厦门守将张永产所在的守备府门前——
“叶兄!”
听闻叶志涛前来登门,张永产随即亲自迎出府门,而后引着叶志涛等一干人,迈入了有些狼狈的守备府。终于收回些心思的郑福松边走边打量着府内,只见不仅部分负伤的明军士卒,正躺在角落中疗伤休息,还有同样一整夜没有合眼的不少吏员,捧着一摞摞的档案文书往来奔走,以及各处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卫兵,人人皆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而厦门守将张永产,则更是一夜没睡,满脸憔悴。
待来至侧厅落座,已有手下端上了匆匆烧出的茶水,张永产利落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兄请坐——战事突发,只有此等粗茶,还望不要嫌弃。”
“张兄客气了。”
叶志涛如此说着,自己倒也不怎么客气,直接落座,端起茶水就喝了一大口。看得出,叶志涛和张永产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早已十分熟络。而跟着叶志涛落座的郑福松等人也早就渴得嗓子冒火,加上刚刚死里逃生,纷纷大口大口地端茶便一饮而尽。
简单的寒暄后,叶志涛直接开门见山道:
“叶某此来,是有件重要军情,特来告知兄台。”
“哦——?是何重要军情?”
张永产一听,急忙问道,眉头皱得似乎也更紧了一些。
“兄台可知,这厦门港外,如今正有多少敌军?”
“这.…..”张永产顿了顿,看了眼叶志涛,而后也未隐瞒,径直说道:“以昨晚的情形看,至少有十艘荷兰战船来犯我厦门。”
“张兄错了,如今厦门港外的敌军战船,应该是这个数——”
谁知,叶志涛直接伸出手,摆出了“六”的手势。
“只剩六艘了?!”
张永产表情先喜后忧,喜的似乎是敌人数量减少,对厦门的威胁同样减弱,忧的则是其余的荷兰战船会去哪里。不过,叶志涛此时却已纠正道:
“不是六艘,是六十艘。”
“六十艘?!”
张永产大惊,如果敌方足有六十艘战船停泊在港外,那么现在的厦门港就是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而与此同时,张永产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异样地重新打量着叶志涛,以及其身后的郑福松等随从,有些警惕地试探着问道:
“该不会,那其余的船,乃是……”
见张永产完全想错了,甚至怀疑多出来的五十艘战船乃是郑芝龙的,叶志涛急忙再次纠正,打断了对方后面尚未出口的话:
“是刘香,和他的五十艘战船。据我所知,其已与荷兰人联手,合兵一处于厦门港外。”
“刘香?!他还活着?!”
此时张永产才发现自己刚刚完全想错了,也庆幸自己被打断,幸亏没有脱口而出。由于当初郑芝龙身为海盗时和官军积攒下的矛盾,厦门港内已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不定是郑芝龙引来的荷兰人偷袭厦门,而其留在港内的部分郑家待修战船,也不过是一招苦肉计而已。因此,在听到刘香的名字后,张永产随即用惊异的表情,掩盖住刚刚自己对郑芝龙流露出的怀疑。
好在,叶志涛也没太在意,而是接着刘香的话头说道:
“之前他被郑将军痛击后,率残部逃往了远海,多年没有音讯,我们本也以为其早已自生自灭了。不过,从其仍然保有五十艘战船的实力、以及在偷袭厦门的次日就赶来与荷兰人狼狈为奸的状况看,恐怕荷兰人早就在暗中蓄养着这头恶狼,等待着这次的时机。”
叶志涛一番话,立即把郑芝龙的通敌嫌疑彻底撇清。
不过,大概是被偷袭之后,张永产多少有些神经过度紧张,忍不住谨慎地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