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芜说完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对江楼说道:“我一向直言直语,还望江掌柜莫怪。”
江楼月摇摇头说无妨,心里对傅芜的说法十分赞同。
确实,她写字只为模仿,和真迹越像越好,自然是有失个性。
不过没想到,这个姑娘竟能看得出其中奥妙来。
当然,十有八九,是那傅芜偏心,便看谁都不如她的庄广宁哥哥罢了。
“哦?”严润东听她们这样说,也来了兴致,“王献之真迹,何其珍贵,却不知表弟家中竟有,我倒也想见识一番。”
“是呢,说起来,我也仅见过一次,一直还想找机会再品鉴一番。”傅芜也说道。
庄广宁见大家这样说,仿佛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中秋帖》向来是收藏在哥哥书房,既然大家都想见识,我今日便带大家一同去瞧瞧。”
这样正合江楼月心意,高高兴兴地跟着大家一同往正厅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又把方位都记下。
这样一来,淇乐伯府的地图在她脑海中已经拼凑出了七七八八。
到了一处圆弧形景墙外,庄广宁却停了下来,命小厮先进去书房通报,又转身对众人道:“不知今日兄长是否在他书房,若是不方便,恐怕就要让诸位失望了。”
江楼月心里正有些失望,那小厮却来回话说:“老爷说让二爷领着客人进来。”
于是,一行四人便跟着小厮进了正厅,沿着长长的雕花连廊往东走,便是书房。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目严肃地坐在案几后面,正在读书。
他们走进房门,他方才把眼睛从书本上挪开,抬起头,盯着他们,对庄广宁说道:“你今日书都读好了,有这闲情逸致来我这里赏字?”
傅芜在旁边说道:“庄大哥,是我们几个想见识一下先圣王献之的真迹,央求二哥哥带我们来看的,您可不要怪二哥哥呀。”
严润东也说道:“表兄,二弟平日一向醉心读书,我们倒怕把他闷坏了,也该偶尔放松一下才是。”
见那两人急忙帮庄广宁打圆场,江楼月觉得此处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便老实在旁边站着,闭口不言。
她观察庄广陌和庄广宁之间的相处,心想,常人道长兄如父,看来果然如此。
兄弟两个年纪差的太多,老伯爵又去世的早,想来做为兄长的庄广陌就免不了要承担父亲的角色了。
难怪那天在店里,庄广宁说的是,央求哥哥早点代他向傅芜姑娘提亲。
庄广陌教训了庄广宁几句,看他还算恭顺听话,便唤磨墨的书童去取《中秋帖》。
江楼月不露痕迹地用眼角望着书童的方向,看他从屏风后面的书柜某处按下一些机关,又取出一个箱子来。
因为有屏风做遮挡,江楼月也总不好光明正大盯着,因此看得也不大真切,但是箱子里,仿佛有不止一个卷轴的样子。
江楼月心里砰砰直跳,能和中秋帖藏在一处的,那该是什么样的珍贵文物,真想全部拿出来看个够
啊。
小书童双手捧着卷轴从屏风后走出来,放在案几上,缓缓铺展开来给众人欣赏。
江楼月只恨自己没有照相机复印机,不能拓一份回家慢慢临摹,但是能够见到真迹,她深深觉得穿越以来的苦都没白吃。
如果能据为己有,天天看着,岂不妙哉?
——打住打住,别多想了。
江楼月如饥似渴地观察着每个字的笔势走向。原来真迹是这样处理的,米芾那家伙,果然写起字来太狂傲了,比起王献之,还是不够自然天成啊。
原本江楼月对于存世的《中秋帖》究竟是原作还是米芾的仿作,还有些怀疑。
如今见了淇乐伯府里的这一幅,两相比较,高下立现,江楼月顿时心里再没有怀疑,庄广陌手里的,必是王献之真迹无疑。
庄广陌问起庄广宁,家中藏字不少,众人怎么忽然有兴致,特地要赏析这《中秋帖》?庄广宁免不得又将那日的情形描述解释一番,众人的目光便都汇聚到江楼月身上。
江楼月感到十分不自在。
于她而言,最好是大家都不要记得她来过,更不要说还知道她对《中秋帖》尤其感兴趣。
如此一来,以后她还如何下手?
庄广陌却也好奇起来,傅芜和严润东又从旁附和,皆邀江楼月就地再写一幅中秋帖,也好做个对比。
江楼月实在推脱不过,加上在座几位都是潜在的大顾客,她也不好驳了大家的面子,便笑道:“既然诸位有雅兴,在下却之不恭。”
接过书童手中的笔,便奋笔疾书起来。
一下笔,她便察觉到庄广陌使用的墨颇有些门道。研磨时便有墨香,书写起来更是沁人心脾,下笔时墨色更是发墨如油,一点如漆。
她下笔时故意带了几分自己的字迹,来避免过重的模仿痕迹,因此,收笔后整体看来,比真迹多了几分工整,少了许多肆意盎然的蓬勃和自在。
众人见她写完,皆围上来看,倒也是赞不绝口。不过和旁边的真迹一比起来,确实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江楼月自嘲班门弄斧,又趁两相比较时盯着真迹观察了良久。
时间实在太短了,她又不能动手把玩太久,因此,真迹用的纸、墨,她只有三分把握。
至于字迹,她凭记忆,倒能复原个□□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