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藏书浑然不知主人身故,仍静静待在书柜上,在满屋浮尘中等待着被人翻阅。
书案上的笔架上挂满毛笔,但笔尖的墨迹早已干涸,却无人再会执笔书写。
窗外一支晚开的桃树仍在初夏和煦的阳光中盛放。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唯有那匹吊死庄广陌的绢布,在房屋中间的横梁上,孤零零地吊着,伴随着他们开门时的风,缓缓摇动。
霍行知一挥衣摆,率先迈步跨进房里。江楼月和朱氏紧跟其后就要进来,霍行知却伸手一拦,说道:“且慢。”制止住了几人的脚步。
霍行知独自站在房子中间,仔细打量着四周。又观察地上的脚印,他小心地踱步,丈量房间尺寸,每一处都没有落下。
江楼月和朱氏耐心在门外等着,终于霍行知做好了检查,示意她们几人可以进入房间了。
“当天是谁发现的尸体?”他向朱氏问道。
“是我的贴身侍女彩云。”
“彩云此刻人在何处?”
“她发现当日的情形后,受了惊,这几日都卧床不起,如今也在房里歇息。”
“烦请夫人将彩云姑娘请来,我要问她当日的情形。”
朱氏安排人去请彩云,霍行知则在房里四周环绕,上上下下地观察着。
等到朱氏回转来,霍行知又问朱氏:“发现尸体后,房里摆设有没有变动过?这几日有人出入吗?”
“彩云发现夫君出事后,立马来禀报我,我们将他的……他的尸身取下,又循例禀告了城东府衙,府衙立马传话说,刑部会派大人来调查。”
朱氏垂着眼,说道,“我接到使示,便命仆人将这院子封了,不许人出入。”
“唔。”霍行知缓缓踱步到案几旁。
江楼月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
这屋子,分明已经打扫过了,朱氏为何故作不知?
看来要收集证据,没那么简单。
不一会,刚刚那名小厮扶着一位面色苍白的侍女,到了书房门口。
那侍女见到霍行知,屈腿行了个礼,说道:“彩云见过霍大人。”
江楼月听她的声音觉得很耳熟,接着想起来,她便是那晚扶着庄广陌进书房的婢女。
霍行知点头道:“你将那一日发现尸体前后的情形都仔细说一遍。”
“是”,彩云定了定神,回想道:“那一日,宴席散了,主母命我去书房请老爷回屋歇息,我进了书房,便看到老爷,老爷他……”
霍行知柔声说道:“你不必害怕,慢慢回想。”
彩云勉强换了口气,继续道:“我看到老爷在梁上吊着,随着风一荡一荡,吓得我尖叫起来。院外的张九听到我喊叫,也冲进来看。”
“你进门时,房门可有反锁?”
“不曾,老爷在家时,时常在书房里忙碌公务,我也时常随侍左右,老爷向来是不反锁房门的,方便下人们进出端茶递水。”
“你和张九发现了尸体,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吓得动弹不得,张九说他去通知夫人,但我一个人在屋内待着害怕,便让他留下来守着老爷,由我去通知夫人。”
“眼下张九在哪里?”霍行知看向朱氏,问道。
“小人便是张九。”那位扶着彩云的小厮向霍行知行礼道。
江楼月定睛一看,这张九,就是上回庄广宁带着严润东、傅芜还有她一行人浩浩荡荡来淇乐伯书房里观赏《中秋帖》时,跟在淇乐伯身旁那个小书童。
原来他叫张九。
霍行知问道:“你们二人可记得,第一次进来时,窗户是否开着?”
彩云想了想摇摇头,说她当时受惊过度,并没有注意到窗户。
张九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会,说道:“小人记得,当时听到彩云姑娘尖叫,急忙冲进来时,窗户是开着的,小人还看到了窗外的月光,照在老爷身上,怪吓人的。”
“咦?”彩云发出了诧异的疑问声。
众人纷纷看向她。
“奴婢记得,先前扶老爷回屋时,奴婢怕他酒后吹了风会着凉,特意将窗门都栓上了。”
霍行知听到彩云这样说,便踱步走到窗边,窗户没有拴,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望了望窗外盛开的桃树,又沿着窗棂向上看去。
江楼月见他看向窗户上方的横梁,心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