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春意融融,灯光跳跃;屋外明月高悬,狂风呼号,房檐上铃的风铃叮当作响,两人的身影在那张火炕上分叠重合,轻轻地,轻轻地颤动着……
许久,许久,当他消耗殆尽,这才依依不舍地分离开来。
摇曳的烛光下,颜蓉眼波迷蒙,笑靥温柔,酡红的面颊上焕发出淡淡的光辉,显得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屈含星的头上大汗淋漓,她起身为他擦拭一下汗水,笑吟吟地瞧了他一眼,问道:“累吧?”
屈含星把头轻摇了一下,笑道:“不累。”
颜蓉用纤纤的手指轻点一下他额头,笑道:“嘴硬!”然后吹灭蜡烛。
明月高悬,今天的月亮是那样的圆,那样的亮,仿佛月亮要把所有月华,都送给他们,即使有窗帘遮挡,卧室里仍是一壁雪白的月光。
二人心里兴奋,一时无法入睡。他紧紧地抱着她,滚烫的嘴唇一直烙在她的额头上。
颜蓉感到无比的幸福,心中一宽,亦忍不住流下泪来,紧紧地抱着他,悲喜浮沉,百感交杂。
暗香弥绕,烛光跳跃,炉火熊熊闪耀,屋内安宁平静,温暖如春。屋外,那狂肆的风雪从缝隙问传来尖锐的呼号,悠远得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平和、温柔、甜蜜而幸福。
此后,二人把臂替枕,开始同床对话。
屈含星率先问道:“蓉姐姐,我以前觉得你是金枝玉叶之身,从小备受尊崇,长大后又成了太子妃,更受别人尊重。可现在,却像仆人一样的伺候我,你不觉得后悔吗?”
“后悔?”颜蓉咯咯笑道:“我被逐出昭家之后,起初觉得上天对我好生不公。但直到现在才发觉,原来上苍竟是如此恩眷于我……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屈含星心下感动,轻轻的衔着她的耳垂,吹气说道:“得妻如此,神仙也不做。”
颜蓉被他这般撩拨,把耳朵弄得麻痒难当,格格一笑,将他轻轻推开;
又说道:“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一入侯门深似海,可怜生在帝王家。如果昭泰民不把我给休了,我今生今世恐怕将永远深锁重门,独自心伤。那还能与你共赴沙场,保家卫国?更不可能成为一代战神的妻子了!”
屈含星笑着问道:“你把我看成一代战神?”
颜蓉道:“你想想,赤术号称天下第一勇士;普风号称天下第一江湖高手;西藏四个王番僧也是纵横西域……哪个没败在你的手下?尤其是赤术,他南征北战,四下开拓疆土,浴血奋战了十多年,原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归元国,在挥师南下,独霸天下。岂料竟被你小子瞬间翻盘。他多年的努力竟然毁于一个毛头小子之手,岂能不令天下英雄豪杰惊服?第一战神自然便是我夫君屈少爷了。”
屈含星想起当日情状,心中又是一凛,夜袭蒙古军营的那一战确实赢得漂亮之极,但如今想来,若没有两个旷世高人相助;没有你的透彻剖析,很难大获全胜。想来没有爱妻的帮助,还真难获得天下第一战神的殊荣呢!”
颜蓉笑吟吟道:“我功劳只是冰山一角,还是你这个转世的星神智高一筹,每次用兵,必有出奇之处。十四岁带兵剿匪;十五岁火困官兵;十六岁镇守边关,短短两年的时间,竟能从寻常少年变成人人敬仰的战神确实了不起。你资质惊人;又颇有个人魅力,竟能驾御那些桀骛剽悍的边关将领,一下子当上了三军元帅。你不觉得你是奇人吗?”
眼波流转,叹道:“只可惜耳根、心肠太软,儿女情长,不像是能成就大事的君王。”
屈含星笑道:“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做什么君王,只想国家安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在和你做一对恩爱夫妻,逍遥快活就知足了。”
颜蓉甚是欢喜,轻轻地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静默了片刻,颜蓉突然问道:“平定西疆之后,你何去何从?”
屈含星笑道:“那还用说么,自然是回到父母身旁过好日子去了!一将成名万骨枯,其实我特别特别的讨厌战争,不忍看到有人再为征伐而倒下。”
颜蓉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你记住我的话,对外战争刚刚结束,国内的纷争马上就会开始。昭泰民目光极是精准,他不会轻易让你卸下戎装,会把你死死的握在手里。一旦登上国王的宝座,那可就不知道了,你既是他麾下,也应小心为是。”
屈含星道:“我隐隐也觉得昭泰民是个狠辣深沉的人物,那么在他殿下称臣岂不更可怕?他若是真心为国为民,倒也罢了;但若只是冲着国王宝座而来,和他父王一样,我可真要欲哭流泪?”
颜蓉道:“昭泰民究竟是否好人,谁也不敢断言,真希望只是我小人之见呢!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终究不是景彪、范天虎,甚至连田建新都不如,对他切莫推心置腹。眼下国内局势还算安定,倘若此后发觉不妥,你务必得另寻他路。否则你就会陷入死地。”
屈含星也觉得昭泰民靠不住,听她如此一说,心里更加透彻,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微笑道:“家有贤妻,道路永远也走不偏。爱妻,新婚之夜我记得透彻,你还有什么要提醒的,尽管道来。夫君一定铭记在心。”
颜蓉嫣然一笑,眼波中满是绵绵情意,柔声道:“我夫君聪明绝顶,只是年纪方小,涉世不深罢了。其实用不着我来提醒什么,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过眼下还有一件必须要面对、必须要解决的一件事情,不知夫君打算如何面对帕丽古丽?”
屈含星摇头道:“丽儿对我痴痴情深,早在孩童之际,便魂牵梦绕,生死以系了。我还真不敢去面对她。
“起初我只将丽儿视为妹子,呵护疼爱,没有参杂一丝其他念头。后来剿匪心切,整天训练雄兵,一门心思想将土匪杀绝,还我家一个平静的生活。所以于情感之事,从未多想。但来边关那日,她的话、她的举动、她的真情……确实把我给震撼了,于那一刻起,我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娶丽儿为妻。
“可人生无常,又有谁能料想,半年之后,一个高贵、典雅、博学多才的颜蓉出现在我的身旁。起初我只把你视为姐姐、视为好搭档、好伙伴、好知音、好军师……同样也没掺杂一丝杂念,可那一夜,你为了救我……更让我让我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我心中原本是一片平静的海洋,即使有着小小的波动,但也波澜不惊,可自从那一夜过后,我的情潮突然涌起,对你的感情瞬间盖过对帕丽古丽的感情,所以说,我是真心诚意爱上你了!
“至于对丽儿的感情吗?确实也难以割舍,但我敢保证,她绝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生活。自于如何处理此事?是打是骂,是杀是剐,我都挺着!无论丽儿如何恨我,她是我的好妹子永远不会改变!”
颜蓉试探地说道:“你屈家也是富甲一方,既然你无法割舍,就把她也娶了吧。我不会反对的。”
屈含星笑着摇了摇头:“我爹爹妻妾成群,一门心思想要多子多孙,光耀门庭,到后来又能怎样?若不是我脖子上的星星神奇,那就是一场灭门之祸。我可不想步我爹爹的后尘,有一个颜蓉贤妻今生也就知足了。”
颜蓉用胳肘撑起头颅,他定定地看着屈含星,嘴唇动了好几次,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敢说出来,似乎心里埋藏着什么秘密。
过了好一阵子,她见屈含星十分平静,便突然问道:“含星,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追你吗?”
屈含星笑道:“嫉妒呗!”
颜蓉正色地说道:“嫉妒心是女人的天性,但这不是关键。其实我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得知道有于关丽儿方面的消息,我怕你经受不起打击,因此没有告诉你。那天你……”
屈含星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秘密?”
颜蓉道:“丽儿她已经结婚了!”
屈含星听完这句话,显得极为震惊和难过,霍地坐了起来,惊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蓉也坐了起来,拉起了被子,披在他们的后背上,缓缓地说道:“半个多月之前,袁涛托人给你捎来一封信。那时你正带兵平息叛乱,信就交到我的手中。那封信是巴桑写给你的,大多都是对你赞美、感激和问候的话,只在书信的最后面,寥寥写了几句关于丽儿的事……”
颜蓉寻思了一下,背诵道:“我知道丽儿深爱着屈少爷,我也十分喜欢你这位智勇双全,才智超人的美少年,只是你们两个人民族不同,倘若丽儿当真嫁给了你,入乡随俗,丽儿就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日后莫说难以继承可汗大位,就是想在族中要个位置都难。为了回鹘汗国的江山更加稳固,只能要丽儿奉旨和亲,下嫁给开国公的次子阿布杜雷,下个月就举行婚礼。对不住了屈少爷,你对我巴桑和丽儿恩重如山,我巴桑永远铭记,日后一定报答!”
她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这是信中的原话,当时你正带兵追剿喇嘛,我怕你痛苦,我怕你分心,因此就一直在瞒着你。直到你偷偷地去了边城,怕你怀着一份真情而去,最后落个蛛网兜风,承受不住这突来的打击,所以我们几个这才追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