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的水晶大吊灯高高挂起，垂下一条条枯萎的海藻，破败的墙壁上覆盖着藤壶与青苔，香槟塔里流动着浑浊的酒液。

乐队成员满脸陶醉，在用断弦的弓拉着半散架的小提琴，肿胀的贵妇与腐烂的绅士们盛装打扮，在变调的怪音里翩翩起舞，舞步精致优雅，身上松弛的皮肉混着脓水，在步伐旋转间甩动。

吧台的椅子同样破破烂烂的，但好歹没有长那些乱七八糟的水生植物，梁亭扶着应泰走到那里休息。

“小心苔藓。”梁亭提醒道。

他说晚了，应泰一脚踩到了地板上青绿色的斑痕，挤出一滩汁水，还滑了一跤，幸好梁亭扶住了他。

“小心。”梁亭重复了一句，搀着应泰坐到转椅上。

下一秒，应泰看到调酒师将一杯刚调好的酒递给旁边的人，酒杯上点缀的不是樱桃，是调酒师掉下来的眼球。

应泰又是一阵反胃，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我好像变得……很敏感。”他说，“刚刚的腥臭味也是，呕吐也是，以前我没有这么脆弱。”

梁亭说：“我还以为你要说自己怀孕了呢。”

应泰：“我是认真的，你别笑话我。”

“我没有笑你啊。”梁亭漆黑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不过，我进来之后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力气好像变大了。你比我还高几厘米，以前我可没把握一路把你扶到这里，现在却一点都不费劲。”

“为什么是你变强我变弱？”应泰很不服气，“我明明是个强壮的帅哥啊，这个鬼地方也太不公平了。”

梁亭还没回答，一位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绅士走到他们面前，半剥落的头皮上长着服服帖帖的黑发，似乎还抹了发蜡，看起来油光水滑。

“两位先生，这么美好的夜晚，你们不去找人跳个舞吗？”他脸上仅剩的几丝血肉牵动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应泰与梁亭面面相觑，说实话，两人还以为这里的人都会无视他们呢。

“我们有点累了，不想跳。”梁亭回答，“我的朋友有点晕船。”

“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他点了点头，几滴淡黄的脓液顺势流下，“下次我应该考虑设计减震性更好的轮船。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泰坦尼克号的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

安德鲁没有留给他们报名字的时间，自顾自地转身说：“舞厅很吵，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请容许我带你们去小休息室。那里是我跟几位高级船员休息的地方。”

应泰用询问的眼神看梁亭：我们去不去？

梁亭没有回应他，直接对安德鲁说：“我们正想休息一下，那就谢谢你了。”

三人沿着破烂不堪的走廊前行，应泰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自己会把吱嘎作响的地板踩蹋。所幸一路还算顺利，他们来到一间安静的小房间，墙壁挂着船员合影与轮船分解图，旁边是一排书柜，安装了防止书滑落的玻璃柜门。

诡异的是，这里一切正常，没有海藻也没有朽木，环境光洁整齐，装饰都是崭新的，与外界仿佛处在两个宇宙。

“我有时候会在这里思考改进船只的灵感，所以放了些参考书，你们可以随意翻阅。”安德鲁说，“不打扰二位休息了，祝你们度过一段愉快的旅程。”

说着，他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陷入寂静，热闹的舞厅与腐败的船舱被彻底隔绝在外。

但应泰仍然感觉很不舒服，不是之前那种明显的恶心，是种隐蔽却挥之不去的异样，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看着这里，让他寒毛直竖。

“你怎么不坐下？身体好转了？”梁亭的话打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