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寇站得笔直,对旁边人的起哄视而不见,只反反复复对他说一句话:“别闹,跟我回家。”
说到后面,语气近乎哀求。
靳成又心软了,还是心软了。他想,窦寇有什么错呢,他也没有错。
那错的是什么呢?
只能是命运。
靳成狠狠闭了闭眼睛,推开身边的甲乙丙丁,对窦寇说:“我们出去谈。”
两人跑到酒吧隔壁一条幽暗的小胡同里,只有头顶上一盏老式街灯在不停闪烁。
靳成靠在墙上点了支烟,他说:“我妈今天打电话来,问我见到窦叔没。”
窦寇站在他面前,像是连呼吸都停了。靳成本能地知道这人难受了,他难受,自己难道就好受么?
但不好受怎么办,总好过一直藏着掖着。既然都扯破了,索性扯到底吧。
黑暗里,靳成轻轻问:“窦寇你恨我吗?”
“你看你本来可以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的,光明磊落前途无量,是我把你拖下水的,我死缠烂打,我对不起你。”
窦寇说:“你别这么说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不是么?我说的有半句错了?那你告诉我一开始你就看上我了,你当着我的面儿说。”
窦寇不说话乐,半个字都没法反驳。
“你前阵子一直藏着没和我说的事儿就这个吧?其实也没什么,你要是早点说,我也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不会铁了心要把你掰弯,我可以配合你乖乖演一出父慈子孝的,何必闹到今天这地步。不过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和我不一样,又不是非男人不可。”停了一会儿,靳成想到什么忽然又笑起来,“如果我爸知道你干了他儿子,你猜他会怎么想。”
靳成说这句话就是故意的,他伤心,一冲动就想让窦寇也不好过,但说完他又后悔了。
烟灰烧到指尖,烫得他一哆嗦。“嘶”了一声,烟就掉在地上。
他还留着半句没说,那半句他不想说,不到最后一步,他死都不想说。
他太难受了。
一边难受一边爱得不可自拔。
窦寇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拖拖拉拉这么久没告诉他实话。他发现自己动心之后,曾经也想过要离开,他身上背负着承诺,觉得不合适,往前多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两人都万劫不复,所以他憋着不碰靳成,但最后还是没放手,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一切,他实在是情难自禁。
窦寇静静等靳成发泄完,拉过他烫红的手,放到唇边一点一点地亲,亲得靳成心里的酸气直往上冒,“咕噜咕噜”地从眼睛里泛出来。
“直不了,不找别人,就要你。”
☆、折翼
靳成那天在小胡同里发泄一通,事后到底还是冷静了。
回酒吧拿了外套就跟窦寇回家去,一路上虽然还是闷闷不乐的,但他也知道,窦寇无罪,且不说之前的事儿,两人认识这么久,窦二八怎么照顾自己的,对自己几份真情实意,他都看在眼里。何况,他妈拍拍屁股远在美国潇洒,做不到的事情窦二八都替她做了,又当爹又当男朋友的照顾自己。
他做得够多了,自己怎么还能把气撒他头上。人要懂得感恩,这点靳成还是知道的。
他就是,心里有点难受,自己和自己较劲儿。
说到底还是没底气,还是虚,怕窦二八是出于道义和责任留在自己身边,其实对自己不全然是爱情。
他不想要这种半强迫的东西。
窦寇在路上没对他多说,回去两人都洗了个热水澡,他把靳成拉到怀里边吹头发,边说故事。
他说自己回国,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有次在美国遇到他妈,知道靳成一个人在国内,日子过得“随性”,就想要好好照顾他。回来以后观察了一阵子,发现靳成还不是普通的“随性”,就更想让他好好的。
窦寇说:“我想让你过得好,想让你出息,想让你爸含笑九泉,这一点我到现在都没变。爱上你是个意外。”
靳成听他终于当面承认爱上自己了,心里才舒坦点。
“抱歉,当年你爸去世之后,我没照顾好你反而去美国了。”
靳成翻身把脸埋他肚皮上,闷闷地说:“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没道理一定要照顾我。”
“我有错,是我言而无信了,没把答应老师的事儿做到。”
窦寇收了吹风机,跑去卧室,从抽屉最后一层翻出本相册,看得出来有些年代了,但被他保护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