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人呢?”彦子瞻问。
“还没回来。齐副官已经带着人回头去救援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他听了这样一句话,就再也坐不住,登时便扔了包袱往回跑。
班长本来跟在他边上,见他跑,先去捡了包袱,再冲他喊:“你去送什么死啊,快跟我们一起跑吧。”
彦子瞻回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又扭回头重新往回跑去。
他一路走回去,感觉自己处在人间地狱。
地上遍是尸体,有人抱着死去的亲人哀嚎,有人神色仓皇地蹭着墙角跑过。
他努力地走,努力地找,试图在遍地的尸体中,找到他想找的那一个。
他甚至不知道章凌域穿的是什么衣服,但他一看见活着的人,便会赶紧过去询问。
那些人逃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理他,大都是绕开他就跑了。
章凌域的情况说不上好。对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他与他们交战,拼的就是悍不畏死的那股劲。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敌人的炮弹中,这没什么不好的,为家为国,死而后已。
所以他对身后将士说的是,身在,潭州在,身死,潭州亡。
他们前仆后继地杀上去,在断壁残垣中剧烈地交火。
他几次差点被流弹击中,都堪堪躲过。这场仗打得很惨,他手下的将士死了个七七八八,日军拿着长枪将他们这些残兵围拢,将他们一并俘获。
当章凌域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牢房里。
原本用来惩治关押的牢房,现在全关了些平民百姓和被俘获的政府军。
章凌域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然而他的百感交集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外头走来的人给打断了。
南田浩织,本次攻占潭州行动的策划人,就站在他的牢房外头,笑着低头看他。
他用不那么熟练的蹩脚的中文对章凌域道:“章将军,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章凌域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明明是对他十分不利的局面,可他却笑了。
“南田狗贼。”
被他这样称呼的南田浩织,并无意外地黑了脸。
章凌域身为潭州城的守将,其价值远非其他将士可比。
他拥兵自重的时候,便是日军想要拉拢的对象。现在成了阶下囚,日军便在利诱之上又加了新的法子,威逼。
潭州素来有“粮仓”之称,前线的许多粮食都是从潭州输送出去的。
日军将浮于表面的几个小粮仓扫荡一空之后,发现所得仅仅只能维系一两天而已。潭州城地底下肯定还藏着更大的粮仓,而他们需要这些物资。
章凌域总算亲身经历了一次日军折磨人的手段,每出几天,他便反复的拷打折磨整得疲惫不堪。
但那些人也没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字。
他苦熬了三天之后,却意外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彦子瞻。
他跟着个日本军走过来,一路走过各个牢房,最后找到了他这一间。
章凌域登时便想起来,却因为身上的伤,有些无能为力。
“你怎么来了?”章凌域有气无力地扭头问他。
彦子瞻扶着栏杆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彦子瞻眼中似乎掀起了些许波澜,却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那日本兵将彦子瞻送到这里之后也没走,就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们。
“我来看看你。”彦子瞻道。
时隔数日,章凌域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彦子瞻倒是一如往昔。
章凌域掀起眼皮子,看了看他身后的日本人,对他道:“你投靠了他们?”
彦子瞻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给他们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