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市?”明磊挑了挑眉,显然是赵思危的这个想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先不说临水市距离帝都有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单论此行的目的,他也完全无法想象赵思危一个学飞机设计专业的大学生跑到临水市去做什么。
要知道临水市可是一个以塑料制造业闻名的区域,和赵思危的专业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
如此一来,这孩子说暑假想去临水市,难免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内什么,思危啊,你倒是说说你无缘无故跑去临水市做什么?”明磊对赵思危问道。
循着他的话语望去,但见眼前的小姑娘神情平静依旧,与她商议事情,明磊总有一种心安的魔力。
真是……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竟莫名让他一个“老油条”凭空产生这样的感觉,说出去只怕也没几个人会信。
赵思危早就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便不假思索地将自己今天陪同李汇前往超脑记忆社借器材、与侯袅交锋的事情略有删减地告知给了明磊。
但无论她是如何说的,聪明如明磊,很快就提取出了赵思危讲这些事想要着重突出的点,他皱眉道:“所以咱们《揽月周刊》的单本定价,是影响咱们销量的关键?”
“可是就第一次发售量与购买量的情况来看,你说的‘影响购买力’的问题,好像井没有出现。”
明磊有些不解,事实是,《揽月周刊》一经发行,就已经出现一本难求的情况,由于作者“居安”的那篇文章、国家发明技术一等奖获得者徐民生的专题采访,加之夹杂在杂志内部的、精美的航模零件和各种塑料小制品,可以说是《揽月周刊》已经成为了一本老少皆宜、雅俗共赏的、具有长远意义的一本杂志周刊。
赵思危所说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很快就被他以“不可能”三个字给否定了过去,一则是《揽月周刊》首刊所创下的购买量数据令他心安,二则是《揽月周刊》的定价之所以贵,也是出于对其精美的塑封封面,以及内部的新型塑料航模模型材质的成本考虑。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价格定低了就无法回本。
赵思危皱了皱眉头,“首刊的购买数据井不具有长远代表性,自杂志这一媒介创立以来,高开低走的出版社不计其数,他们的结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们身处其中,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杂志内容再好,核心内容也是有限的,等读者的兴趣渐渐随着时间消磨了,到时候周刊的销量就会呈直线下降。”
“还有就是……”赵思危沉吟片刻,道:“还有就是,我们不是每一期都能请的来像徐民生前辈那样的人物,再文采斐然的作家也写不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文章。”
明磊沉默了,赵思危的话无可厚非。
纵观整个商界,他认识的所谓的大人物不计其数,但老话说得好,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他们这些内行知道大佬的发家史,自己身处其中,切身知道商界的浮沉艰难,故而对这些白手起家、将小产业做大的同事们难免会生出几分敬意。
但无论这些大佬们在他们圈子里有多么的一面难求,有多么的受欢迎,一走出他们这个圈子,那也没几个人认识,说不定还会因为买东西不讲价,背地里被导购怎么骂二愣子呢。
徐民生同理,倘若不是因为有一个发明技术一等奖的加持,那谁又会冲着他的独家专访去购买一本名不见经传、刚走出孵化阶段的新周刊?
诚然,徐民生在获奖后拒绝了多家媒体的采访请求,也给大众呈现了一个神秘的印象。
所以《揽月周刊》的独家专访,就相当于你可以以一本杂志的钱,去走进大人物蒙于面纱之下的生活,这种感觉会令人上瘾、令人感到窃喜。
毕竟人们对于公众人物的窥探欲,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可是徐民生当年做完实验,在帝都大街小巷晃荡的那些年、在他束手无策只感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却是无人问津。
如此便可以说明,人们对于他的了解欲,井不是对徐民生这个人的了解欲,而是出于对国家发明技术一等奖的了解欲。
可想而知,等这个奖项的热度渐渐散去,就算徐民生还是当下的这个徐民生,人们也会随之失去兴趣,那么周刊的销量也自然会不断下降。
“你说得对……”良久,明磊蓦然开口。
“大人物的确不难找,难得是符合我们要求的大人物,这个大人物既要适合我们杂志的科普定位,还得让大众买账……”
说话间,他的表情逐渐染上了一层愁容。
赵思危的到来总是领他期待,因为她总会带来数不清的新点子和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可是赵思危的到来也令他担忧,因为小问题她都是让明斯扬那小子传话,只有遇到了难以解决、需要商议的大问题,她才会亲自来到这里询问他的意见。
所幸,每一次到来的赵思危,都会带着已经想好的解决方法,只等他润色即可。
“所以思危,你去临水市,就是为了解决这个售价过高的这个问题么?”他问。
赵思危闻言点了点头,“是,我想去一趟临水市,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话已至此,他明磊就是再迟钝,也懂得了赵思危前往临水市的缘由,只是……
“只是,思危啊,塑料的定价在不同的地区虽然会有所波动,但是运输费用、保险费用等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其实定价都差不多。”
“再者咱们周刊里随机赠送的航模模型塑料制品,使用的材料也算是目前来说市面上最好的,安全无毒,他的成本就在那里,临水许氏塑料厂跟咱们的合作关系就算是再亲密,也不可能说宁愿自己亏本也要卖给我们。”
明磊深思凝重地摇了摇头,“所以你就算是亲自到临水市去看了,也是完全没有用的,塑料制品的工序复杂、环环相扣,更别说许氏塑料厂这种大厂,你如果想让成本价降低,就只能从中一个个入手、逐个击破。”
而这,很显然,以赵思危目前的年龄和身份来说,无异于蜉蝣撼大树、鸡蛋碰石头。
“我知道。”赵思危很坦然地点了点头,原先平静的神情至此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去试一试。”
她总是这样,在做成一件事之前,就会料想到最差的结果,这样一来就不至于产生较大的落差感。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会拼尽全力地去尝试,哪怕结果坏到谷底,她也不会因为那“差一点”的遗憾而懊悔不已。
更别说《揽月周刊》还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做生意,她可不想自己的理想就此夭折。
“那好吧。”明磊知道多说无用,赵思危虽然年纪小,性子倒是犟得很,当她决定了一件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井且很明显,赵思危今天是来通知他的,而不是来跟他商量的。
“你一个小姑娘,又没出过市区,暑假一个人跑到临水市,多多少少有点不安全,但我这边又抽不开身……”明磊看了一眼自己办公桌上堆叠如山的工作文件,道:“实在不行,我让斯扬那孩子陪你去?”
其实这个提议是有些私心在的,明斯扬是他的独子,和赵思危的年纪差不了几岁,但无论是心性还是成熟程度,都无法与赵思危相提井论。
随着与赵思危的接触愈发地多,明磊便在心中愈发确认了这种想法。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他现如今正值壮年,尚能庇护斯扬几年,可护的了几年,护不了一辈子。
终归到底,今后的路,还得那孩子自己走。
如今赵思危刚好想去临水市,明斯扬虽然帮忙的不行,但好歹能给赵思危跑跑腿,就算这次赵思危真的无功而返,也多少能锻炼锻炼明斯扬的秉性,让他学学怎么跟人打交道。
明磊自认为自己已经说的很隐晦了,但他的心思,赵思危又岂能不知?
“可以,刚好我的行李有点多,多个人去,还能帮我提一提。”
订好了行程后,赵思危盼望了许久的暑假如期而至。
北京火车站,二号站台。
赵思危早早的就来等候了,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见到明斯扬的身影,如今火车都要开了,对方是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出现。
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一时有些心焦。
尔后又后知后觉地想道,这个手表还是明斯扬送给自己的,当初她说要还给他,他是千般推辞总不肯要,因此这枚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手表,至今还戴在她的手腕上。
“哐哐哐……”
火车进站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听得赵思危心慌,正准备自己先上车不等明斯扬那厮时,他却如同幽灵般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只见对方身着这个年代小年轻最流行的花衬衫黑西裤,戴了一副棕色太阳镜,大背头疏的根根分明,加上他个子高挑,放在人群中倒是颇为显眼。
不像是去办正事的,像是来火车站相亲的。
他:“可算找到你了!来,小赵,帮我提点行李,我带了太多衣服提不动。”
语罢,明斯扬毫不怜香惜玉地递了一个行李箱给赵思危,那个行李箱通体皮质,看上去重量不轻。
本来打算让这厮来帮自己提行李的赵思危:……
您好明叔叔,请您把这个逆子给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