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请起,在路上时,诸位可称我李姑娘,不必称我公主,更不用像我行礼。”
她还是决定收下这些人,毕竟,这是沈夏所荐的人,至少人品是可信的。
她怕比蔡义晚到苏州,会生出什么变故,于是她不敢耽搁,准备好后,直接带着清露和这四位武夫出发。
“公主从未坐过船,为了以防不适,您喝下奴婢刚刚配制出的药汤吧!”临行前,清露端来几碗药汤,“四位若是也没坐过船的话,最好也喝一碗吧!”
小一摆摆手,回绝道:“不用了,我们都是骑马连骑过数十日的,不会坐个船便不适的。”
四人看着公主缓缓喝下药汤,神色颇显几分无奈。
他们从军这么多年,还真从未得到过这般特殊的任务——保护公主去苏州。
这算什么任务嘛,新兵都做得到的任务,居然安排给他们四人!
而且,与妇人打交道,对他们这些常年在军营里的人,实在是不太擅长。他们可没什么耐心替公主在苏州买衣裳买首饰。
方氏送他们至门口,告别道:“一路平安。”
“新年将至,儿媳预祝娘平安喜乐,万事顺意。”昭和说罢,才上了马车。
她和清露待在车厢内,小一小二负责驾车,小三小四各骑一马在马车左右。
燕京通往苏州的渡口,是在往南十里处。
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他们上半夜几乎都在赶路之中。
***
慈宁宫。
在太后礼佛结束后,许家主母终于能够见到太后。
许家主母哭诉了许安良被杀的事情,太后听了震惊不已:“什么!安良死在了公主府?他怎么去那里!”
许家主母擦了擦泪,更咽道:“这个,我也不知,反正公主府是他负责建造的,他去看看成果,那不该是合情合理吗?”
“糊涂!燕京这么多建筑都有工部建造,难道他还都能随便进去不成?”太后气得摔了了个杯子,喘了会儿,才冷静些,“公主府的人是如何说的?”
“他们说,驸马将他当作闯入公主卧房的登徒子,给杀了……”许家主母说完,又情不自禁痛哭起来。
“小姑,你可千万要为我们家安良做主啊,安良是老爷老来得子,本来指望他给我们两口子养老送终的,这下可好,白发人送黑发人……”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太后怒吼了她一声,才让稍微消停些。
昭和和她驸马也真是的,安良可是他们的表叔,再怎样也不能取他的性命呀!
“太后,安良本有大好前程,之前却莫名遭了一顿打,他虽未明说,但我问他手下人,他们说就是昭和公主看着她的驸马打的!”
“太后,他们毁了安良,就等于是毁了我们许家呀!我和老爷,只安良一个嫡子呀!”
许家主母又哭闹不堪,甚至还连忙磕响头,那红肿的额头,看得人心生不忍。
而且太后仔细一想,燕京一直传言沈燕寻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他极有可能将昭和带坏。太后扶许家主母起来:“够了够了,起来吧,哀家这就去为安良讨个公道。”
太后立即喊来了姜复,要他去浔阳侯府传旨。
“叫昭和公主带着她的驸马进宫见哀家。”太后神色冰冷。
姜复眼眸微转,一看便知太后是决定站在许家这边了,不过,他可不想三番五次去侯府讨人嫌,他自己都觉着讨厌,更何况公主和驸马爷?
于是他道:“娘娘,奴婢近来腿脚不适,这差事还是交给旁人去办吧!”
太后皱了皱眉,虽心有不悦,但到底念在姜复服侍她多年,没有怪罪,“罢了,哀家叫别人去办。”
她唤来了慈宁宫的副总管,姓马。
马公公难得有出宫的差事可办,十分欣喜,谁知却很快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回禀太后,侯府的下人称,公主和驸马不在侯府中。”
太后困惑道:“那在公主府?”
“奴婢也去了一趟公主府,并未见到公主和驸马,而且公主府的人又坚持称,他们是回侯府了。”马公公哭丧着脸道。
他被公主府和侯府连翻当球踢,心中憋屈得慌,尤其是他再一次去侯府时,被沈侯的夫人不带脏字地数落了一顿。
“真是无用!哀家看你这副总管之位是不想当了!”太后怒道。
许家主母双眼红肿,声音已经哭得沙哑:“太后息怒,依我看呐,沈家是敢做不敢当,想包庇沈燕寻,您派内侍们去,是请不出来的。”
“竟然还得哀家去找陛下不成?”太后咬了咬牙,思忖过后,发现也只有这个法子最管用了。
她拄着鸠杖站起来,决定摆驾天乾宫。
可是,文景帝是知道沈燕寻去了哪里的,他一听太后的来意,就好声好气地安抚了一番,说是明日上朝时,会给许家和太后一个交代。
可令许家没想到的是,文景帝在上朝时是这么说的:“许爱卿生前功绩斐然,可惜意外丧生,朕心甚悲,决定追封他为太保。”
这道圣旨,给了许家人一个体面,却没给他们一个公道。
但是作为世家,家族利益远比个人利益重要,族人们不让这件事闹下去,那许安良的死就会被慢慢遗忘、被不了了之。
***
昭和来到渡口时,正好赶上一趟即将出发的船。
一船大概能坐三十多位客人,这算是最多的,但由于是晚上,再加上没几日便是过年了,燕京城该回乡的早就回乡了。
这一只船上的客人,算上他们六人,似乎也只有二十人不到。
在这不到二十人当中,昭和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蔡义。
和他同坐一船,居然这么巧……
“姑娘,怎么了?”清露轻声问。
昭和下巴微抬,依旧盯着蔡义:“那个人,就是之前的文偷蔡状元。”
“那我们要不要等下一船?”
昭和的眸色变得深沉,喃喃道:“不用,同坐一船,挺好的。”
四位武夫听到她们所言,其中小二不爽地撸起袖子:“和这种心术不正之人坐一艘船上,我真怕我这暴脾气憋不住,冲上去揍他!”
蔡义盗用薛树文作的事情,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燕京中人几乎都有所耳闻。
船慢慢起航,众人的目光也慢慢聚集到最后几位客人的身上,尤其是其中一位姑娘。
生得肌肤赛雪、杏腮桃脸,在夜色中,反而更衬出这位佳人气质出尘。
蔡义也一转身,轻笑出声:“哟,这不是……”
他的笑容在看到她身后四人拔剑半出鞘时,一下子僵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位昭和公主,就总会生出一种警惕感,仿佛生来就是仇敌一般。
结合之前的经历,他们也确实算是结了上愁。
他差点就被这个女人毁掉前途。
白烨看了看蔡义的神色,又看了看对面的姑娘,“二位认识?”
莫非是蔡兄的红颜知己?但看双方的目光,好像是闹过别扭,还未和解的。
昭和将视线转到白烨身上,“这位是?”
白烨微笑道:“我是蔡兄的朋友,叫白烨就行。”
白烨。
这个名字对昭和来说有点陌生。
但仔细回忆过后,她发现前世还是有过这号人物的。
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但,记得蔡义亲口提过。
白烨是对蔡义最执着的追随者,也是由于蔡义的关系,成功当上了都察院左御史。
和蔡义待在一起的,要么是迟早被利用的傻子,要么是怀有目的接近的。
这白烨显然是前者,跟怀安一样。
总之,也是她厌恶之人。
她直接就没给白烨任何脸色,当他如空气。
这在船上度过的第一夜,昭和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老想起前世的惨剧。
清露诊脉倒是诊对了,她的确是思虑重——没办法,她忘不掉这些仇。
此时此刻,她有些羡慕沈燕寻。
他记不得前世,可以一直无忧无虑,永保那份少年心性。
……昭和不知道的是,沈燕寻做梦梦见了她。
梦中——
她卧在软榻上歇息,衣衫半开,里面是止不住的美妙春色。
而他正好又独饮了几杯酒,微醺,借着醉意壮了胆。
蔡义之妻又如何?公主的心明显并不在蔡义身上。倒不如让他来试试……
沈燕寻抱起榻上美人,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把她放到床上,吻她的唇时,她惊醒了。
她挣扎开了,且十分抗拒:“小侯爷,别……”
沈燕寻勾起她的下颚,手指渐渐往下游走,停在沟壑处,轻声问:“不是说好的,鱼水之欢吗?”
正所谓久旱逢甘露,他寤寐思之的女子如今就在他身下,他,理所当然地要了她。
“我会带你到安全地方的。”
“小侯爷的大恩,我……没齿难忘。”而后她微颤了几下,更加诱人。
“那就……以身相许,然后再一起生个孩子,那就人生圆满了。”他把酒气呼到她耳畔。
她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醒后,他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心中五味杂陈。
蔡义没碰过她,于她而言这是一位妻子的悲剧,于他沈燕寻而言,却算是一件幸事。
……
“公主,外面的风浪声好像不太对劲,奴婢出去看看。”私下里,清露还是习惯于这样的称呼。
她翻身下床,迅速穿上外衣,去了船舱外。
昭和没有入睡,虽然和船没什么太大关系,但船摇晃得,是有些频繁了。
“诸位!我们的船不小心遇上了逆风和暴雨,拜托诸位了,请帮忙出来把水舀出去!”船夫大声喊道。
昭和也起来,换上衣裳,去舱外望了一眼。
正准备转身回去,就忽然被蔡义抱住了双脚。
“姑娘,抱歉了,船摇得实在厉害。”蔡义嘴上这么说,动作上却似乎是想把她往船边上拽。
在这种时候站到船边上的话,是很有可能失足落水的。
又正值下暴雨,把落水之人施救上来的可能不高。
“李姑娘!”一二三四他们正在往外舀水,看到有人在对公主不利。
但很可惜的是,船上甚至有人在左右滚来滚去,他们几个根本没法绕过去。
清露也是同样,离昭和太远了。
蔡义抓着公主的双臂,奋力把她带往靠近边上的位置。
“你要干什么!”拉扯中,昭和踩他一脚,怒瞪了他一眼。
然而她在力气上终究敌不过蔡义,踉跄几步,竟一下子被他推到了船栏上。
身后,便是涛涛河水了。
要是这种情况下落了水,她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白烨神色如常地站在船中间,身形只是微晃。
他迅速拉住蔡义的手臂,拉到他身侧。
同时,蔡义故意松开昭和。
他本来觉得,这场风雨是天赐良机,让他除掉昭和公主,以及白烨这个莫名跟着上船的可疑之人。
昭和又撞了一下船栏,被迫仰身,脚下一瞬间有种失重感。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腕被人拽住,一下把她拉回了船内。
“蔡兄,你为什么抓着一个弱女子当柱子?吃豆腐也不该是你这样吃的。”白烨一手拉住一个,不解地看着蔡义。
蔡义道貌岸然地笑了笑,解释道:“一时情急,还请姑娘恕罪!”
片刻后,风雨渐止,船只也终于不再剧烈晃动了。
小四对白烨投来了崇拜的目光,作辑道:“敢问这位兄台学的是何种独门秘笈,居然能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稳若磐石。”
“多带一双鞋就行了。”白烨边说,边脱鞋。
那鞋子,似乎已经粘在船上了。
他吩咐他的随从,拿来了另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