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自己不是在长飙之墟外,同碧璋缠斗吗?
可下这里,又是处?
微风拂过的面颊,站在一座高耸的城墙之上。
的身子羸弱至极,可面容上却多了几分莫名的笑颜。
萧云谏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有几步之遥的城墙。
身后是一个熟悉的女子,对说:“萧云谏,这般对你,你居然还『舔』着脸非要说你爱。”
猛地清醒。
这不是长飙之墟外,这是那日……
是那日在坪洲府外,跳了城墙的时候。
垂头向下望,果不其然看的是凌祉焦急的目光。
凌祉无助地用口型一遍遍地唤着的名字。
忽笑了起来,这算是什么?
在实中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吗?
竟是叫看了从前看不的东西。
陡然推开了那蛇妖减翠,对着楼下的凌祉说道:“师叔,我不后悔的。我要跳下来了,你要接住我。”
向后一跃,却是感觉自己身体有异。
强忍着,撞入了凌祉的怀抱中。
才闭上了眼睛。
面前的场景如同飞似的,变了模样。
从光亮了黑暗,后又感受了光。
萧云谏陡然又睁开了双眸,可是回来了?
不,像不是。
面前是青鳞作了自己的模样,用言语挑衅着自己。
脑海中涌着激动,手指握在了凌风之上,险些要□□。
可却按捺住了。
没有动,只是对凌祉说道:“师叔,你可有什么对我说?”
凌祉心下动『荡』,可底没言语。
但却只瞧见了萧云谏在面前,忽变了透,再也消失不见。
后呢,又回了凌祉对拔剑相向的那一日。
对凌祉说:“你可仔细瞧过,你面前的这个人底是不是你心心念念之人?还有我,底是不是你真心所爱?”
静静地看着凌祉脸上变了颜『色』,瞧瞧青麟又看看自己。
心下似是有了定论,可还未曾说出来,便又多了几分惊恐——
是因着在凌祉的面前,忽消弭不见。
再之后,忽开始期待起了下一次与凌祉相见。
与凌祉在无上仙门的翠竹林里缠绵,那时一向是最最厌恶同凌祉说上一句爱意的,却是将情摆在嘴边,张口就来。
在兽『潮』当中,未等凌祉开口——
就说道:“师叔,我也爱你。”
在拔出本命剑时,凌祉还未欣喜。
就言语:“与师叔是同源剑,我当真欢喜。”
再后呢……
萧云谏欢喜得紧,仿若在此处『迷』失了自己。
回顾着所有的遗憾之处,将爱意迸发。
梦神将凌祉与萧云谏二人并排搁在了床上。
只是二人如今大不相同,一个是自己封闭了自己,另一个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不会醒来。
梦神已是将消息递给了九重天上的扶英主。
扶英主听闻消息,简直是震怒。
她本就与萧云谏感情深厚,乍然听闻此事——
险些要动了胎气,还是天后娘娘几句安抚住了她。
她便趁机将此事全然告知了天后,只将萧云谏说得分外可怜,马上便要死生不复这天地间了。
可底扶英主说得并无什么错处。
萧云谏底也是天后娘娘从小带大的孩子,便如同亲生一般,哪里又会当真放得下。
急急忙忙地召了医神、『药』神,商讨了许久的计策,底算是将萧云谏救了回来。
可萧云谏如今一条命算是保住了,又治疗了浑身上下的伤口。
但却脱不出那梦境,是因着自己困住了自己。
炎重羽与青鳞轮流日夜守着,时常惊醒,还为是们的神君醒来了。
可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萧云谏与凌祉不同——
凌祉不醒的时候,是一副平和样貌。
可萧云谏,却总是能见的情绪起伏。
但的这场梦,就连梦神也不、读不。
们不知道如能唤醒萧云谏,只有一遍遍地在耳畔叫着。
青鳞看着萧云谏在梦中笑,便是哭了。
抽泣着问一旁的炎重羽:“神君可还会醒来?神君不会醒来了,对不对?”
炎重羽虚虚地环抱着,轻拍着的脊背说道:“小鲤儿莫哭,神君定然能归来的。”
青鳞擦干了眼泪,嗯了一声。
忽又像是想了什么一般,对着炎重羽说道:“我见见梦神,你且等我片刻。你多看顾着点神君,等我回来。”
炎重羽答道:“。”
看着青鳞远走的背影,心房怦怦跳了几许。
『摸』着自己背后的肉芽,倏地下定了决心。
算了,不管自己是什么样都。
害怕了,害怕若是时辰更久一些,便也会没有机会对着青鳞说出来了。
炎重羽在心中赌誓。
等今日青鳞与梦神谈归来,便要将自己心底的一切都告知于青鳞。
瞧着如今躺在床上,怎般都醒不来的凌祉与萧云谏。
只能感念世事无常。
凌祉说得对,有些若是说得晚了。
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真切切说给想听的人听了。
凌祉曾在两人冰释前嫌后,私下同交谈过许多——
便是那时候还是无上仙门的峰主之时,在历经过青麟之事后,已是认清了自己对萧云谏的心思。
可堵在心里,总觉得日子还久、时间还长。
总有无尽的时间,能同萧云谏诉说自己的爱意。
总是能先将青麟的事情处置过。
再同萧云谏诉说衷肠。
可最后的结果呢?
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萧云谏从那么高的城楼落下,在的怀中,再也没了声息。
论如追悔莫及、如踏平六界遍寻。
皆是无果。
那时候,便知晓了原是这些个该说的——
理应在最合适的时候,就说给想听的那个人听。
炎重羽兀自笑了笑,又多瞧了萧云谏一眼。
便预备起了要给予青鳞的物件儿。
青鳞这次寻梦神,是突如其来的想法,却是未曾提前告知。
梦神听敲门声的时候,尚还被吓了一跳。
可仔细琢磨着,这长飙之墟如今唯有们几人在。
萧云谏与凌祉又一直在床上躺着,来寻的不是炎重羽便是青鳞。
梦神深吸了口气,说道:“快些来吧。”
青鳞背着阳光,所有的光亮皆是在背后。
的面容上全然笼罩着阴影,不笑的时候,骇人得紧。
梦神蓦地打了个寒战,唤道:“青鳞?”
青鳞应了一声,仍是平日里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搓了搓手,有些窘迫地立在一旁,说道:“梦神,我可是打扰您了。只是未曾同您知会一声,便贸贸然前来,实在是叨扰。只是有些要紧事,不得不紧赶慢赶地来寻您,此般才能问清。”
梦神缓和了一下,指着一旁的圆凳,说道:“快些坐下吧,是事?如今你家神君昏『迷』着,我也知你们六神无主。便也无妨,有事自来寻我便罢了。”
顿了顿,又道:“我自也是艳羡你们之间的关系的。因着风神对你们这般,所你们才能不顾一切地为做这些事。”
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心底里想了什么,面上『露』出些许的感伤来。
意识自己的不对劲儿后,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又道:“底是事?竟叫你也吞吞吐吐的。在我面前,不必拘谨着,就当如在风神面前一般即可。”
青鳞是稍有迟疑的,一直绞着自己的衣角。
似心中做了万分的纠结一般,缓缓说道:“确实是件很难启齿的事情。先头为了神君的伤,一直未曾得空问您。如今却应当,会是个时机吧……”
亦是不敢肯定,可还是一口气地吐了出来:“梦神殿下,我只想问问——那将碧璋困在梦境中的法子,是否用不得了?”
梦神一顿,心下感慨,却仍是点了点头。
青鳞狠狠地咬住了下唇,离开了座椅。
直接跪在了梦神面前,未等梦神反应过来,便磕了个头。
躬身道:“那便劳烦您铸剑吧。”
梦神一时间未曾听,惶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鳞一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态,垂着头,瘦弱的脊背似顶起了千斤重一般。
梦神心下隐隐约约觉得不对,看着面前这个拥有着碧璋身躯的青鳞。
忽又像是了什么一般,诚然地将青鳞搀扶了起来。
刻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底说出来的语,仍是那般颤抖着:“青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风神可是知道你这样的冲动?”
“神君知道。”青鳞抿抿嘴,又坐在了椅子上面,“可神君不让我。但如今这局势,我如不?”
即便是换了碧璋的身躯,可青鳞仍是保持着自己的一些小习惯的。
从前只觉得自己卑贱,又是萧云谏发了善心才领回来的。
便总是佝偻着脊背,作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可如今同梦神说了此事,却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终是能为自己的神君做一件事了,终于能报自己的救命之恩了。
这么多年萧云谏给予的恩情,也了该还的时候了。
青鳞只觉得轻松了许多。
甚至觉得自己如今的身躯都轻飘了,眼底也多了几分入骨的自豪之气。
又对着梦神说道:“劳烦您了,我已是将神君搁置剑匣的地方寻了。”
梦神依旧是没有直截了当地应下来,只是又道:“可风神,不愿你。”
青鳞扬起头,眼中闪过光晕,那是从前没有的。
又道:“可如今这个地步,不说神君未醒,便是我们也等不及了。若是您那困梦的法子可行,我也不愿意的,可底……是没法子了。”
如果真的有机会。
谁不愿意选择生呢?
青鳞音未落,便似听见长飙之墟外喧喧嚷嚷。
梦神和青鳞立马先将铸剑一事搁下,慌忙出了门,就看见另一旁的炎重羽亦是一脸困『惑』。
梦神忙问道:“怎么回事?”
炎重羽更是摇头,又说:“青鳞,你先看着神君二人,我外面瞧瞧。”
青鳞点点头,也没再说铸剑的事情。
只是快速地回了萧云谏身边。
即便是修为低微,还是替萧云谏织了一层保护罩。
也算是安得自己的心。
炎重羽没了翅膀,便只能腾云。
青鳞坐在门口翘首盼着,更加忧虑炎重羽的安危。
但不消片刻,炎重羽便回了行宫当中。
甫一降下云端,便说道:“是妖族。”
“妖族?”梦神疑『惑』问道,“们怎么会来此处的?”
青鳞替炎重羽捧上一盏茶,顺顺气,又道:“碧璋控制住了大部分妖族,即便是们如今根本不可能破开长飙之墟的结界,可我不知道后……”
青鳞心下一紧,握住茶盏的手晃悠了两下。
又将目光投向梦神。
可这次梦神显感受了炽热的目光,却仍是躲避了开来。
不敢面对青鳞,更害怕若是这一眼对视。
便更加加深了青鳞那根深蒂固的想法,非要做那萧云谏如都不肯让做的事情。
只是如今又迫在眉睫。
梦神啧了一声,问道:“你即是停云殿的大神官,你可能感受这结界的活动?”
炎重羽点点头,说道:“自是可。如今便是还未曾有问题,只是我害怕……”
梦神颔首道:“我了了,你们先回休憩吧。”
炎重羽道了声多谢,又说:“如今也只得靠梦神殿下替我们神君『操』持着,想着这一切,愈发得感恩与您。”
梦神应了一声:“这也是我该做的。只是我也很恨这天神一族,不过就是救下了风神的命已,依旧一丝不愿帮助,非要叫一个人抗。甚至冠冕堂皇地说道,是天道未曾降旨,当真可笑啊!”
炎重羽嗤笑一声:“神君早便知道了。”
青鳞仍是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梦神摆摆手,随手又在结界前面下了禁锢。
将那些个被碧璋控制的妖族『逼』退。
可是一波又一波。
总是源源不断的。
梦神欲离,却又被青鳞唤住:“梦神殿下,劳烦您……请您务必要考虑我的提议,求您了!”
青鳞说得情真意切,眼底尽是彻骨的渴求。
一双眼眸湿漉漉的,叫梦神忍不住拒绝。
可梦神还是回过了神来,说道:“让我再考虑几分。”
青鳞嗯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红肿的鼻子。
炎重羽见梦神离,抓着青鳞的手腕便问道:“小鲤儿,你同梦神间有秘密?可是我不能知晓的?”
青鳞甩开了的手,说道:“你也说了是秘密,我如能告诉你。”
炎重羽急道:“可我亦不是旁人。”
青鳞本就心里『乱』糟糟的,听罢炎重羽这般说道,忽就是一股子气上了心头。
怒道:“不是旁人、不是旁人!你怎得不是旁人?咱们二人有干系你倒是讲讲?不过就是你是停云殿的大神官,我是个神侍,我的工作隶属于你罢了。哪有旁的关系,可非要让我这个下属,将秘密全然告知于你?”
炎重羽瞬间慌了神,有些手忙脚『乱』地说道:“小鲤儿莫要生气,是我的错处,我不问便是了。待时你想同我说了,便再告诉我,可?”
“不。”青鳞斩钉截铁地说道,又如能告诉炎重羽?
炎重羽是最最听从神君的人。
若是说了,哪里还能真的铸剑?
定然会被炎重羽拦下。
可是炎重羽对的讨与服软,还是叫心中动容了许多。
只这个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青鳞佯装气得发颤的模样,又道:“又是小鲤儿,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最讨厌你唤我小鲤儿吗?你叫一遍,我便回忆一次那不能作人形的时候。你生生将我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剥落,可有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小……青鳞。”是炎重羽先服了软。
便是只有在青鳞面前,才能这般的和声细气吧。
青鳞有些茫然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重羽,就这样吧。我今日累了,我回休息了,劳烦你多看顾神君几番。”
说完,便是头也未回地抛下了炎重羽,离开了这间房间。
炎重羽看着自己眼前的空档,喃喃道:“不是的,只不过是……那时候我将你从战场上捡回来,你才破了壳已,瘦弱得就像是条小鲤鱼一般。我又……哪里真的想要揭你伤疤,我只是……喜欢你罢了。”
说的,已是走远的青鳞,却是听不见了。
萧云谏又是在幻觉中醒了过来。
环顾着眼前的景致,古朴的陈设与大气的装饰。
是觉得有些分外眼熟的,可却怎般都想不起来。
直下了床,方才看见自己短手短脚的模样。
面对着铜镜,更像是一个幼童一般。
哼了一声,声音也尖细。
这是……从前在萧府的时候?
那时候要被送无上仙门学艺,应当……在片刻之后,就会有小厮来报,要被送无上仙门了吧。
那时候哭闹过、拒绝过,可底也没有拗过,被送上了山。
这回见了小厮,乖乖巧巧地说了。
就连萧家父母都惊异非常。
被无上仙门的车架接走,那时候的沈遥天还绪着花的胡子与头发。
将幼童的抱在怀中,问道:“你可愿意做我座下弟子?”
萧云谏有些恍惚,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可是说愿意的?
可是余光瞥见长身鹤立在一旁的凌祉,忽又摇了摇头。
『奶』声『奶』气地说道:“不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