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了,你还想走!?
裴如念蒙眬中看到身边的人,她身材姣好,似乎穿着一条膝盖处破了洞的牛仔裤,又似乎没有破。裤子是淡淡着地蔚蓝色的,得体贴合。很多人喜欢穿着这样类型的衣物,总感觉不是肥了就是瘦了,不是紧了就是垮了,而她穿上的感觉刚刚好,浓眉淡彩恰如其分,多一分不多。而对着他说话的时候,不紧一步的温柔,却依然有一种静静的吸引感,仿佛是两种天体的无意而惶恐的邂逅,时空中辉意旅行,在侃侃而谈的际遇中拉开岁月的距离,这距离是美的印证和有力的存有,昭示了人生的神秘与无聊之处。
而无聊,正是力量的反转之处,裴如念师从齐越鲁处,后听其所述,因为他深知他深谙此道。我有时在想,这些人有时也是够另类的,一个将所有一切笼罩在幻梦中的人依然知道向梦影学习,殊不知是那唯美如奶油般流淌的景象吸引了他而不自知。人间对于他来说,即使只是个梦境,依然吸引不了他,他所要的怕是真正的梦境吧。
可是在这之后,裴如念再也没有看到她过,一次都没有,在所有的各种梦境、现实、仿造和伪造的片段,想象中的场景,甚至是每时每刻都在这个星球上上映的错觉中也没有再度出现,她恍如超级过客,瞬现之后又杳无踪迹。归根结底,他有点不甘心,他的好奇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他想要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和准则。有时他也会为自己竟然如此痴迷于其中而感到不解,尤其在不知道对方为何人、不知对方姓氏、长相、只有一个模糊的脸庞和身影,再加上那句可能只是即兴之语的话——来了,还想走?——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并且永远抛入了梦境和意识之谜的层垒中,永远无再度体验的可能。真的如梦境所说:人生真的一去而不复返,神秘和美好常失耐心。
这层意思在碎捻城十一幻柔之一长生胡聚中也有体现,当左灵囊和我们来到‘又有别品’丝品中,他变得很不安,虽然我们之前都紧闭了双眼,在听到金石之声响起时,我们都心下窃喜。因为这代表了我们接近甚而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可能与印象者区相似,也有可能完全不同,我猜甚至有人在依仗运气。如若不这样,找到一点小小的乐趣,宠辱不惊的品格便失去了一层保护,或者温和点来说,少了一层铺垫。而众人都不敢立即睁开双眼,怕又生变故,只是默默往前踱着步子。而我也一下子变得谨慎起来,不敢奇思妙想,也不敢贸然说话,也是怕陡然出事。
过了良久,金石之声低弱下去,有女子歌吟之声想起,异常玲珑悦耳,惹人迷醉,又不似烟尘之地,虽泠美却无靡靡之惑,我颇有些耐不住,便问左:“左兄,余事可入眼?”这句古语我说的不伦不类,但估摸他能秒懂。左灵囊似乎摇了摇头,颤声而道:“非也,虽则动听,然无人邀约你我,恐依旧是别境。”
“何为别境?”
“与尔与吾无关者乎皆可称其入内。”
“为何有人邀约即可脱境,何知亦非此境别移?”
“切关利益者则引人而胜,非关利益者多数游离,前者迫人心志,而后者诱人心神,然实际百变千化,可反转者亦无不可也。”
我不再问话,而南号酆嘟囔着跟了一句:“吾真望有人能即刻出现,邀约你我,也好过如此心痒难耐。”
我听得忽想起一境,脱口而出:“莫如警幻仙姑那般带我们进入太虚仙境一般?”
哪知几人异口同声地惊问道:“何人是警幻仙姑?”
天那,看来我自己撞到枪口上了,本来我也不指望他们是和我同一个认知的,看他们的举止言行就知道和我差得好远。我只是竭力在学习他们,以期能够与他们尽量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交流,潜意识里其实知道这一切,只是自己不想去过多地思考这个问题而已。现在无意间将这层纸捅破,假装不关注也是不可能了,心底还是忐忑不已。
“此人乃是一本书籍中的重要角色,曾在梦中领梦者游览她的奇幻仙境,同时凭仙曲机册诱导梦者,以让其领悟真德。此书,说来话长,非片言片语可破。”于是我大约向他们介绍了一下《红楼梦》的大概和主要人物风格以及这部书的由来,几位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入问话。
最后,我告诉他们,“你们知道吗?此书描摹的古典生活是吸引读者的一大所在,虽无关读者利益却依旧引人而胜,原因何在?”
“因其精美绝伦,情感细致?”
“是因其直接描摹幻像,虽幻却自成一系,形成永恒,以此来形成对峙。”我有感而发,干脆直抒胸臆。
“尊者亦认为碎捻城中皆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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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顿了一下,想着该如何作答,这地方虽幻却还不赖,还有其似乎不是幻境那么简单,简而答之反倒显得不尊重,博澜河之怒还历历在目。于是我轻声回道:“幻者,无疚也。”
此时女子的歌吟之声未曾停断,却曲风一转,变得缥缈难觅起来,其间又似有呜咽的箫声响起,间或一下突兀怪异斗转几调,其后又消失不见。我不由想到,音乐是高级享受,这古典民乐更是博大精深,杂糅了岁月的流逝和社会人心的柔和,能入得这碎捻城真不枉这一生了,想来柳寖隐他们历尽千辛(我猜测的)想要入得此间,怕不仅仅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我想到那些和柳寖隐一同前来的人们,想着还能想起哪些人还有印象,心神恍惚间,突地又回到了碎捻城门口,两边长方阵人马对立的情景。我身上的气势依然很盛,笼罩了这半边,与记忆中的情形一样。诸葛轻芜站在两军中间略接近城门一边的地方,手中的巨扇没有摆动。而此时不知道是‘长生胡聚’中的歌舞之声,还是此处有歌者应和,只听得似乎‘城门守卫军’中有低沉的吟唱者响起,接着又有人加入进去,丝毫不感觉突兀和拖沓,配合的很默契,渐渐加入的合作者越来越多。不过到后来,我感觉不是所有的人都加入了吟唱,即使一直到最后也是如此,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总要有人留下来掠阵,然而诸葛也并没有加入阿,至少证明了他一点,他不是那个随便应和的人。此处没有贬义,只是表达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而已。
群吟的歌声气势磅礴,渐渐地向我们这边压过来,原先的凌空的气息被割弱,令我一直记忆深刻的这个场景又重现了出来:歌声向我们侵袭了过来,虽音律唯美动听,极具旷远幽古之美,然依然有一股强人之劲,令人胸口感觉压迫不已。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朦胧中仿佛看到城门的上面空气呈现颜色出来,颜色东拼西搭,没有规则,想要看出些端倪来,却久久未成。就在我快要到达精神的极限时,耳听得身后的方阵中传出低哼之声,接着一声声相连,带有节奏,不知为何竟然减弱了胸口的压迫之感。畅快之下,我脱口而出一声呼喝,穿越长长的方阵,好奇其将会到达何处。接着,此方阵中的众人似乎震惊了一下,有人遥相呼应,各种声音开始此起彼伏起来,粗听上去,貌似凌乱,却自有蕴含的一丝清绝之意,并且随着众声继起,这一丝清绝之意若隐若现,似断未断,即使这样,依然有想与对面成分庭抗礼之势。我心下颇有些诧异,想随应着发出些声音,加入清绝之流中,又怕破坏了其中的意味,一时不敢发声。此时阵列左边的队伍中一阵古琴的音声响起,亦具思远之气,上下纵横,只听得我心绪燎原,并且与城门守军的歌声交织,未觉吵闹,更似其在配乐一般——来到这城,竟然随身带了乐器。我不由向左方阵列中极目望去,因被队列中人挡住了视线,看不太真切,只见得一人身穿绿色衣物,端坐在于远端,双手不停地摆动,就跟平时看到的古筝演奏者颇为相似。那些印象中的演奏者都是古风着装,更有甚者连发髻妆容都是古风打扮,那绿衣人想来也是如此。
此时双方的歌吟和杂息声,包括古琴的铿锵流声此起彼伏,将整个天地间都布满了,原先的气息都仿若被声音吹拂散去。一种不是和谐的而胜似和谐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是我却感觉哪里有点不对。既然之前是对峙,哪有那么容易轻易消却,这世间的事没有那么容易消散的,虽然一直在阴阳转化,但凡事总得有脉络和痕迹,总要留下什么,不行,我抗议这样,或者说抵制这样的感觉。于是,我想做点什么,加入点声音吧,就算这点声音在这声流中毫无分量,也可能混在其中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可是,我也要这样做。为的是让自己发出自己所属的声音,表达自己此刻纷杂的感觉。于是,我轻轻地长吁一声,接着按着自己的心意,渐渐声音拉响拉高,转而向上,最后几乎形成一声聚啸。这记长啸和最开始时我于此方阵中首先回应对面的出脱畅快的呼喝之声不同,其中满含对于整件事件的个人思议。在声音出现和形成时,心中想的是自从进入黑黄大地前后所见到非常之景,想到在黑黄桥前的幻坐,想到在桥面水波中看到的异像——随眼光视线注视点浑浊余光变清澈,想到沉浮于上下的各色层阁的寓意,想到此行的目的,想到寻找一个人是如此艰难,而这个人貌似心有所系,也在寻找另外一个人。想到诸葛轻芜的出现和进城的短短的旅途之叙说,想到其中不免轻狂和隐隐的浑浊之感,而这与我的此行又有某种关联的迷思。在长啸缓缓而出,思绪也跟着随着流淌,刚开始思绪各跳各的,在一段思绪完成后再进到另一个。及到后面,所有的思绪仿佛已没有先后顺序,已夹杂在一起,在断续的啸声中渲染而游艺。随着啸声的突然出现和聚合,所有的其他的声音似乎都有所震颤到,古琴的声调一变,微微的飘渺中透出一丝深深的天真。城门守卫军的歌吟之声似乎有所松动,想要灵动却呈现出未到时机的错感,在恍愕之间被此方阵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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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宣扬震荡所带起,第一次显示出无所适从之感。
这股宣扬震荡主要是由沙漠王子两人和柳寖隐等人所引发,因为我在长啸之后就停了下来,专心注视队列中的情况。可分明地听到离我稍近的几人的情况,柳寖隐一声淡淡地叹息,随后若有若无的一声接一声吐字出来,每个字间隔2到3秒左右。说出来的字我有些听不懂,这也难怪,也许是古汉语,也许是其他名族的语言。只是有点让我感觉好奇加好玩,就算是随便乱说,普通人也几乎没有那种信念将字一个一个念出来而不感觉无趣。字语隐入了声流中,但仿佛给其加持了某种东西一般,和而不同,其义为大。沙漠王子与身边的伴人却是不然,两人跳起了即性的舞蹈,但舞蹈之说是我胡乱揣测的,因为我不敢说那一定是舞蹈,有种相互搏击之意。王子的银月刀与公主的手镯经常敲击在一起,两人展开姿势,使出浑身本领想要靠近对方,却被出鞘的刀和手镯攻击而稍做后撤。每次敲击时发出钉钉的声响,有某种固定的节奏在里面,悦耳又古怪;要我说,似乎他们所有的动作似乎就是为了发出这醉人的声音出来。更有甚者,那刀几乎要贴上公主的身体,依然极其惊险地被手镯挡住,改变了方向。嘿呀,难道不怕手被锋利的宝刀割到吗?
而另一侧的左灵囊将自己的披风整个罩在头上,就跟在博澜河之怒中一样,并且连带着将附近几人也一起罩了进去。一息之后,只听得那里面惊呼连连,‘咦?’,‘额!’,‘呜呜~’,声音中带有某种不曾见识过及不会轻信的意味。待到红披风撤去,这些人在这之前发出的应和队列的回响突然停止,代之以某种鲜奇夺目的场景。有种只是一概的都很自信,仿佛将自己所有的心灵都想展现出来一般,有的拍打自己的身体,有时又坐下,手掌相击,在自己的周围刻下图案,刻完之后随即倒下沉沉睡去。有的若有所得的看着前方的空中,双手比划,像是在勾勒某种东西,接着若有所思后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顿悟了什么东西,那笑声穿透了整个‘宇宙’。城门守卫军也貌似被惊到,歌吟之声有所离散。此人在笑声中转身飞奔而行,片刻间已消失在阵列后方。
仔细回忆起来,左灵囊的长处似乎是破除幻境,可是在这碎捻城前他破的是哪门子幻,如果整个这是幻境,他又有何必。看这架势也是欲入得此间的,看来他是想用有限的精力帮身边几人破除其意念间的幻境,如果他们有的话。再看那几人中另有一人发出犹如驴叫般的声音,又有点像鹿鸣,我没听到过,但是古诗有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感觉那是很优雅的现象,所以宁愿将其想象成鹿鸣。但是严格来说,那还是更接近驴叫,然而我也笑不出来,因为其中透露出一抹孤傲的声线。虽然蠢蠢的,但有一丝悲凉,外加一种戏谑,有一种那人独特的专属特质在里面,旁人怕是学不来的。挨我最近的几人一开始在拼命笑话他,后面笑声隐约低沉下去,最后消弭不见,因为众人似乎渐渐明了了‘鹿鸣’音韵中的意味。
更异的还在后头,一人将自己的全身用布蒙住,只留下两只眼睛,之后竟用极快的速度在阵列中穿插起来,所到之处,伸手左右相取,只听得众人一阵惊呼间,似有不少东西被他移去。取得的东西被他放入挂在右肩的褡裢里,因其速度极快,手法又极妙,人人都不相信他能轻易取到己物,即使做了完全的防备,捂住了自己的藏物之处,哪想到一概无用。待得被他取去,对方身影已消失不见,追不上又丢不得,只是在那里叫骂连连。然而所谓天地间一物降一物,正当影手得手连连,一路疾奔时,突然其迎面碰上了一人。正要故技重施时,葛的在其面前一闪不现,仿佛凭空消失般,我吓了一跳。天呀,什么修为这是什么门道。影手也待在原地愣了一下,似乎在盘算对方的去处,可是这阵列中,排满了人,哪里可能轻易看出来。我却仿佛看出来了,就在其原先位置的测后方,那里原先有个空位,正好被他填补了。由于其身法极快,而且是在对方疾奔过来的一瞬间,利用相互身位的错位形成了某种错觉,而且似乎在换了位之后,立即改变了身上服饰的颜色,倒是和诸葛轻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换句话说,这人深得幻妙之法,影手这是碰到对手了。几息之间,蒙面人转过身去,径直向双方阵列中间走去。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做甚,在这期间,双方的歌吟应和和宣激变扬并没有停息,只是缓和了一些。古琴声一直在重复某种旋律,非常低柔,咋感之下仿佛不存在一样,仿佛其已渗入了这一切当中。我恍惚之间忆起自己还在‘又名别品’丝品境遇中,如何竟又回到了碎捻城门口,是在回忆吗?可是又不能或不想拔离这情境,只是想多待一会儿,或者说只静静地任时态沿袭其自然的走向走将下去,难道这是“长生胡聚”所造成的?好一番令人感慨,之前的记忆当然还在,只是再重新经历的时候还是依然若有所梦,如同裴如念那般——大梦淋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