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说过,我们如向来时之路望去,却看到深淡天色重锁,已探不清端倪。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所谓自古华山一条路,是英雄就勇往直前,不是英雄也不能那般惧怕犹豫不决。事实上这境遇也容不得我们犹豫,因我们此刻都攀附在半空草径上,顺次移动,也无法再度落将下来,去趟那刀锋路。这之中的风险很大,所以也可说是没有了后路,柳寖隐当时一跃而起之时,怕是也没考虑那么多。或者说其实也没必要那般考虑了,因为如今身下的锋尖路,已至刀锋尖弧最后一个拐弧处——我根据所行比例和观察猜度,由此此时的山路已经锋利极致,只看到冷艳的寒光在清寂石坚上熠熠泛出,像是在嘲笑,又似在给我们这些即将消失的蝼蚁展示最后的景致。
柳寖隐和我对视了一下,笑了,彼此都曾明白前路的艰难和或将面临的磨难,只是没想到直接就这样被恶意所控携了。而且随着空中草路的往前,又发现那两旁的花草伸展得越来越少,似乎是有意为之。照有些直率脾性的人就会怒斥,不如直接将那可攀缘之物去除,让我们从空中跌下,一了百了——就此断绝这踏险之路,好在我们心中都无怨无悔。玄生修行之人,原本就视生死为浅,只可惜境界未成,这两人就要断送在这恶意锋顶了,如果我如今算作是半个修行之人的话。
随着径路两旁可供攀附的藤蔓花草愈来愈少,我们的身形便随着自重有所下沉,有时堪堪要碰到那岩尖锋芒处。而且不光是花草减少,那在锋尖高处的两肋距离也仿佛在跑远中,对方似乎是故意在这么做,以让我们无处可逃,无物可利用。对方仿佛是一个邪恶无比的怪物,在后方偷窥,并伺机玩弄那胆敢贸然闯入者。“柳大妹子,这路怕是我走不下去了,可能瞬间就会魂飞湮灭……”我喘了口气,努力定神跟她说道:“难得能进入这诡谲多变的,正邪难知的碎捻城内,能与你们几人共历这星衡玄境,真是三生有幸。只可惜造化无因,善恶无果,欧可……陌者行至此处,已属万幸,就此扣谢拜过。噢……”我苦笑了一下,此时也无法拜谢她人,还好嘴能说话,不然真的完蛋了,言语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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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界的补充物,是拓展其生存和展现性的,我现在对这样的话语深以为然。
柳寖隐在前头听闻后稍微转头,轻笑一下:“尊者,不必如此气短,还未到真正绝境处,这恶意若真想取我等性命,早就有所动作,何必等待。……只是想吓唬胆怯者,乃合意志不坚定者而已。”言罢,她竟然一个翻身,双手各自拉扯住两边草蔓,在空中前后翻滚打了两个旋,最后由于那藤蔓的胶力,使得她可以展开双臂,兀自凌空在那里,清平的目光中透着轻柔与坚忍。我有些看呆了,晃神过来后心想,奶奶的,为何人家如此有气势,又是个女儿家,丝毫不比我们几个同行的男修者差,也证明了我还是有一定眼光的。但虽然如此,这般说将下来,又似乎对其他在碎捻城门口,想进入又被婉拒其外的人不公平,真的这些修者没有一丝一毫可取之处吗?只怕未必吧,只是机缘凑巧,我一个畅意聚啸者,似是找到了某一个可以畅然挥洒自己心志的那一刻。而那一刻,正好与碎捻城的瞬时气息有些相契,这有些玄气,但是这整件事情就透露着玄奇,没那么理由可解释。虽然我一直在追溯和思虑这之中的逻辑原由,但也只是习惯,我知道不一定能推出什么必然而然的道理来。由此,那么碎捻城也未必现在整体气息就契合我们了,说不定就此开始别拒我们,这卢嘉恶意门就是一例,一瞬一息,满目变机。
还没思索完毕,就见柳寖隐恍似从空中徐徐降落,直待脚尖堪堪而点上刀锋石。“你看,尊者,也并非那样可怖。”话刚说完,突然两边的藤蔓直接掉落,径草也随之纷纷掉落下来,也不知是柳用力扯得过猛,还是恶意覆罩下有意为之。我惊呼之间,柳寖隐迫势另一只脚也踏下锋尖路,随之口中生澜一声:“落!”双脚一前一后险险踩在岩尖上,微风扶栏,伴着一阵很细微的身体颤形,我不由眼睛微闭,怕其被割破而直接坠落。待我睁大眼睛,只见柳寖隐依然毫发无损地站在上面,神态端正,只是未有下一步动作,也似正在考虑。而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出声询问,怕打扰到她,也或许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会让这空间产生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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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飘来一片飞花,然后又是一片,紧接着又是一两片,越来越多。“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花丛寻不见”,这是一片两片三四片,紧致霜融满天现。透过花群的飞舞,我见柳寖隐妹子脸上一阵欣喜,似是事情有所转机,但我看不出这转机在哪里?反正我手脚缠着那些藤蔓,不知何时会不会突然断裂,到那时我亦是插翅难飞。
“陌珩哀,眼下我们有出路了。”她轻轻的说着,掩饰不住的欢快。我却摇头对她苦笑,怕是其受刺激了吧,但我又不忍心拂逆她:“如此甚好!”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我只想着这一路走来,我这个貌似领衔者真的没有帮到他们太多,虽然竭力在融入与原先世界不同的氛围中,包括言语行止,看法见解,却终究是到此一游。仅仅是我到此一游就算了,似乎还连累了他们,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自以为是,挑其入内。我本是凡人一枚,只凭心志而已,而这心志,在诡谲庞然下多是不堪一击。
“尊者,你看这花舞飘飞,实是吉兆……不愿相瞒,寖隐在每次修历其间,每逢紧要关头皆有花片舞飞之象出,一落此时,所行皆能化险为夷。”她轻盈又还是稳重地站在那里,似是任何事都不能动摇她,而我真怕其继续说话,破了轻气功,而无法固定站立,换作是他人,怕是早就跌落了。这份定力,实是非常之人所能及,原是证明我并非过于草率。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接。她又继续清楚地说道:“我父族一辈皆说这是有花神之质,可偏偏关前老师不认此说,倒是说我有泽之福,但与其神还关系不大……他说玄生四境,佑其境泽,我也听不甚明,大意是说境者之异,出乎意料,我大概总是贴合于境者。所以……”她停下来看着满天飞花,目光有些轻快,少有的闪动。
我一下心一动,这么说来,难道真有转机,所谓的天地绝杀之际,还是留了一个生门给人。看其的福泽,造化之功和领悟能力,只凭本事转运,如若真的不可救药,那么天地也无助。只是这卢嘉恶意,竟然还是逃不开天地法则,想来不由一阵唏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