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国知道徐兴文回来的消息,昨天能说话的时候,还不时询问,兴文什么时候到。
今天已经不能开口,已经不能分辨谁是谁,但他眼睛一直睁着,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徐兴文。
大家都知道徐天国熬不过今晚了,七手八脚准备着身后事。
“爸爸,爷爷他……”
徐兴文赶到家,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看到徐兴文回来的一瞬间,徐峰想对父亲说什么,开口说了几个字,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爸,我回来了。”
徐兴文丢下行李,走到徐天国病榻前,把他身子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胸膛上。
徐天国听见声音,艰难的睁开眼,已经发不出声,只有喉咙轻微的蠕动。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徐天国病了三天,被土医师折腾了两天,身上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原本一边身子还有知觉,到后面整个身子都没有知觉了。
徐峰不记得土医师什么时候离开的,是怎么离开的。人没有治好,医疗费却是没有少他。
徐兴文身体一动不动,一直保持着,他怕自己一动,会打断徐天国那已经听不见的微弱呼吸。
自顾自的说着话,也不管徐天国能不能听见。
那是徐峰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自记事起,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遭受多大的难,徐兴文没有流过泪。
“爸——”
“爷爷——”
徐峰一直注视着爷爷的情况,他看到爷爷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张着口,好半天才能换一口气。
他看着爷爷咽下最后一口气,再也没能张口呼吸,他知道,爷爷永远离开自己了。
同时,屋外烧起落地纸钱,一挂鞭炮响起,炸亮寂静的深夜,告诉远方的亲人,徐天国走了。
徐峰徐敏两兄妹在徐天国坟的周围点了一圈的香和烛。
“哥,这样爷爷就不会迷路,不会找不着家了吧。”
“不会迷路了,爷爷永远都不会迷路了。”
兄妹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望,生怕夜晚的大风吹灭了香烛。
“你们这个袜子不会有同边吧。”
“这件衣服还能再少点吗,我孙子逛了一天,就挑中了你家这件衣服。”
“一支钢笔卖十块钱,太贵了,一斤白菜也就一毛钱。”
徐峰每次和爷爷赶集,爷爷都要讨价还价半天,就为省下那一毛两毛。徐峰感觉特别丢脸,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脸上灼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了,不买了。”听见爷爷还在那讨价还价,徐峰气愤难堪,大声嘟哝,也不管徐天国了,闷头就走。
“袜子不分左右脚的,真丢人。”徐峰向徐天国抱怨。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徐天国笑了起来,不在意徐峰的埋怨,继续说:“能省则省,一毛也是钱,能买一斤白菜呐。”
徐峰觉得爷爷并没有走,他在天上的某个地方注视自己,为儿孙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