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霜寒,点点星光时不时被云遮蔽了眼,林子里火烧灼着木柴,火点子噼啪作响。汉子有些捉摸不透眼前这人,反正是敌非友,瞧着也不像个绣花枕头,暗暗调动气息,双脚往里缩了缩,小腿绷直,双拳紧握松放几次,趁着边尘收起令牌的间隙瞬间发难,一掌拍在坐着的树墩子上,树墩子被拍飞撞入树干,借着这股力道,汉子右拳猛地向边尘的脸上砸去,边尘似是早就知晓,弯腰掸了掸鞋子的尘土,汉子一拳落空,身子停滞在半空。
边尘双指并拢,起身刺向汉子的咽喉,汉子挥拳的劲道还未散去,只得左手变掌护住咽喉。如捅破窗户纸一般,边尘的双指很轻易的洞穿了汉子手心,划伤了喉头,汉子侧身翻腾落了地,朝着密林窜去。没跑出多远,一根烧了半段的火红木柴从身后破空而至,汉子躲闪不及,从背部生生刺入了半截,汉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背过手抓住木柴狠狠拔出,咬了咬牙将木炭作烙铁用,死死按在血洞之上,血水接触到木炭上发出“呲呲”的恐怖声音,左手的伤势被汉子用绷带做了简单处理,喉头只是破了些表皮,只是瞧着吓人,反倒是没什么大碍。
汉子慌不择路,撞入一个熊洞,说来也巧主人出去串亲戚还没回来,剧烈的疼痛感使他气息紊乱,不由得大口喘息,每次呼吸牵动着伤势,背靠着树干勉强直起身子,突然一柄长枪刺入树洞之内,汉子偏过头却依然被夹带着的罡风给刺破了左耳,树干渣子有不少刺入脖颈,不致命却极其难受,刺痛感让这只野兽更加危险边尘一脚踹在汉子胸口,汉子提了几次气,胸腔感到刺痛,今晚他第一次在敌人面前感到一丝恐惧,面前的男人根本就只是将他当作随意揉捏的猎物,做惯了猎人的右骨都候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原来被当作猎物的感觉是如此糟糕,汉子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狂笑不已,化为声浪,震下树上的的枯枝败叶,汉子将虎口放到嘴边,狠狠一咬,淡淡的的血气从男人的七窍涌出,壮硕的汉子瘦了一圈,眼中精光涌现。地面向下沉了足足一寸,气息如石子撞入湖面化为涟漪撞面而来,边尘拔出银枪,往地上随意一插,周遭的如地龙翻身,几道裂痕笔直朝着汉子撞去,一阵闷哼,汉子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右手按住胸口,一口黑血呕了出来,极其腥臭。
“气血术,难怪,你这一阶巅峰可以稳稳站在了二阶上,就是后遗症有些大,真是舍得。”边尘随意点评了几句,汉子沉默不语,他还是低估了眼前男子的实力,边尘瞧着凄惨的男子,将银枪收在身后,汉子瞅准时机,想着近身搏斗,搏一些希望,可惜边尘拳脚更硬,右手一拳差点洞穿了汉子的胸口,左手将身份令牌连带着血肉握在手里,汉子丢了魂一般,瘫软在地,血水顺着嘴边流到地上,边尘撇了眼死狗般的男人,掏出一张羊皮纸,一只炭笔,往四周张望几下,画上几笔,做完这些,也没管这位右骨都候,自顾自准备走了。
“杀...了我。”汉子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字。
“过段时日会有人来找你,他会和你算笔旧账,我收了银子只负责把你打残,拿走令牌。”边尘淡淡说道
“你到底是谁?”
边尘没回答,反倒是说了些不相干的。“我对你们北地的人没什么好感也说不上憎恨,南北对峙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我也不敢兴趣,你们北地收了我兄弟的命,我欠他不少酒,得慢慢向你们讨回来些。"找到了小白,这次边尘难得的没躺着,揉了揉小白背后的鬃毛,示意它往一座山上走,山势陡峭,山路崎岖难走,时不时有碎石块往下落,惊起几只苍鹰,到了山顶,狂风肆虐,夹带着从更远处高山上的冰雪和寒意,面无表情的边尘时而望望北方,时而俯视下方的落鹰涧。昏暗的天空迎来一轮新的朝阳,霞光漫天,映在脸上鲜红似血,山顶崖壁生长些不知名的小花被小白的舌头卷起吞入腹中,边尘念了声,背后的银枪鸣鸣作响,霞光散尽,露出一块石碑,石碑后是一抔抔黄土,土前埋着一个个青瓷小碗儿,边尘丢掉几个碎得不成样子,从小白背负的包袱上取出几个新的换上,逐一倒上土城里最便宜的米酒,是这群兵油子每到月末几天最爱喝的酒。
银枪名为“逐影”,历代由七营保管,原先的七营长孔禅是个憨厚人,向来动手不动口,酒量不错,可一喝酒就上脸儿,胡乱说话,还贼喜欢劝人喝酒,从不请人喝酒,能蹭就蹭,陆川瞧他也头疼。每次上安有使者来巡查军营,这货比谁的鼻子都灵,早早就在帐子外等着,腰杆挺得笔直,八尺高得汉子似个门神。巡使来了,自然得有酒席招待,这家伙拿着和脸盆差不多样式的酒碗一个个从各个桌子上匀了些,自己桌上的那罐子酒早就吩咐七营里手脚最利落的家伙给搬回住所了。边尘是唯一能从孔禅手里蹭到酒的人,没什么诀窍,纯粹是这货比孔禅脸皮更厚,手脚更为利落。
以护犊子出名的憨厚腹黑汉子最终死在了北方,死状极惨,四肢都被利器切下,左眼被烧穿,右眼瞪着天,喉咙被逐影贯穿。边尘接到消息赶到时,七营和北地荒人的尸骸遍地,野兽在啃噬着断肢残体,林子燃着熊熊大火,冲天的黑烟遮蔽了天空。不久下起了大雨,边尘在雨里站了很久,地上的鲜血慢慢汇聚在一块往山下流去,雨水并没有冲淡血腥味,反而招来越拉越多的山林野兽,野兽们红着眼,发出阵阵嘶吼。等到陆川带着最精锐的部队从土城直奔涣山,越是往里走,雾气越是浓重,马匹嘶吼声和平时很不一样,似乎前方有什么大恐怖,有些马匹竟然不进反退,气得马上的将士不得不狠狠甩上几下鞭子,陆川挥示意队伍停下,眼前的一幕让当时在场的所有将士感到深深的寒意。边尘直立着身子,斜着头,长发披散,银白色的长衫被风吹得绷直,一只眼漠然的看向众人,身后是数不清的森森白骨,血肉都随着越来越大的河流往下蔓延,孔禅的逐影被边尘握在手里,银白色的枪尖被雨冲刷着,雨水流到地上却成了红色。
给七营的弟兄收了尸
(本章未完,请翻页)
,立了衣冠冢在焕山山巅,边尘在那一日入了七营,七营也改了名号,成了七影卫,成员至今只有边尘一人。
--------------------------------
王宽喝了半壶酒,丢给眼前汉子半壶,右手提着断刀平静的说道“受人之托,要拿走你的命。”
“你来的很是时候。”汉子接过酒猛灌而下,豆大的汗水滴落而下,牙齿忍不住剧烈的颤抖,敷了药,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眼前的男子连一阶的境界都未曾踏入却能够轻易的杀死自己,这位在北地身份显赫的右骨都候此刻很想吃些熟羊肉,母亲煮的油酥茶。向眼前的汉子问了句“有吃的么?”
“有,肉包子。”说完,王宽掏出冷了许久的包子
右骨都候咬下大半个包子,就着温热的酒水大口大口的嚼着,生怕包子跑了,头慢慢接近剩下的半个包子,这段距离似乎越来越长,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迷糊,温热的血从心口喷溅而出,染红了手里的包子,汉子没了气,倒伏而下,王宽顺势拔出了断刀,苍鹰再也按捺不住,一群蜂拥而上,撕扯着死尸,王宽周围几尺没一只苍鹰敢靠近,扯了扯袍子,落下几根还沾染着血迹的鹰羽。
土城西边的一处土屋前面比平日里多了份热闹,一匹军马拴在屋子前头的木桩上,马匹半身就超过了土屋的篱笆,正伸长脖子啃着里头的青菜叶子。来往的行人无不驻足观赏一番,遇到熟识得邻居,朋友还凑在一块对白义指指点点,各抒己见,显示自个对马匹的独到见解,小白听得有些烦了,瞪向他们嘶吼几声发泄不满,胆小的急急忙忙拖着长衫就走,胆子稍大些的寻了处土墙,露出半个身子,继续谈论。边尘从城墙上下来就和陆川告了假,来了这,算算日子,第三天了,放在桌上的酒还未开封,一块通身漆黑的铁木牌子在边尘手掌上转圈,背后的门被打开,阳光洒满了尘埃。王宽将一黑布包裹放在桌前,大堂之上摆放着两大一小的灵位,边尘闪身立到一旁,王宽解下袍子,拿出三柱清香,些许黄纸,还有一部刀谱,将断刀斜放于桌上,三拜之后随意的往桌上插下,边尘瞧着微抬了下眼皮,掀开红布裹着的黄酒,轻倒在地。
祭奠好老板娘,王宽心里头反倒有些空落落,二十年做包子,练刀,就为了报一饭之恩,仇结了,恩报了,该何去何从,汉子有些迷茫,边尘拍了拍他的肩头,递给他一块牌子。“既然想不到该做什么,来帮帮我,你这一阶巅峰的实力再去卖包子有些可惜,对了,那小娃娃包子做的还算不错,可总缺点什么,你有空多去看看,教导教导。”
王宽锁好院门,瞧着广阔的天空和宽阔的道路,有股久困樊笼复得自由的感觉,挥了挥袖子,背负在后,一脚踏出已是二阶修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