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越想越痛苦,要在三娘和女儿之间抉择,实在是万般纠结。
这时,三娘的女儿又突然哭了起来,估计是饿了。李征回过头来看着孩子脸上那长长的伤口,心痛如绞。孩子的容貌毁了,现在上京城到处都是她的谣言非议,待她长大成人后,将如何面对自己?
李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心里终于拿定了主意,对大家缓缓而道:“三娘生前的顾虑,我好像瞬间明白了,也许,只有远离将军府,这个孩子才能真正平安一世吧。”
说完,又对辰子陌嘱托道,“你带阿丑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你一定要善待她,保她一世无忧。”
辰子陌万万没想到李征爱三娘爱到如此地步,有些不信任道:“你真舍得把这个孩子交给我?”
李征故意躲开辰子陌的眼睛,目光投向三娘的灵柩,冷声回道:“你再不走,一旦我后悔,我叫你又来无回!”
闹到如此地步,也是辰子陌意料之外,望着三娘的灵柩,心中有太多不舍。可刚才是他自己拿着孩子逼迫李征的,李征现在让了一步,愿意把孩子交给他,他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想必,他是带不走三娘了。
迟疑了好一阵,辰子陌才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对李征保证道:“我是三娘的哥哥,也就是阿丑的舅舅。将军放心,我一定待她视若己出,保她平安长大,一世无忧!”
言毕,辰子陌心下一狠,就抱着三娘的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离开了将军府。
二公子李凌风舍不得小妹,想追上去拦住辰子陌,婵儿一把将李凌风抱住,一边抹着泪,一边安抚道:“二公子,你别去了,你这么小是拦不住那位公子的!”
李凌风气得直哭,眼睁睁的看着辰子陌走远了。
大将军李征双眼紧闭,泪水长流,心中暗自道:“阿丑,爹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如果有缘,咱父女俩终有相见的一天。”
红了双眼的大夫人将自己的大女儿搂在怀里,轻声嘱咐道:“凌雨,你是几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你一定要记住这一天,不管阿丑走到哪里,她永远都是你的妹妹。”
大小姐李凌雨也不过才七岁多点儿,听了母亲的话,乖乖的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母亲,凌雨记下了。”
另一边的二夫人依旧趴在地上没有起来,虽然自身难保,但看着三娘的女儿被抱走了,自然是幸灾乐祸,咧嘴偷笑。
李征双手背后,一声不吭地走到二夫人跟前,不顾夫妻情分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李征的夫人,你收拾一下东西,滚回娘家去吧!至于休书,我自会派人送到你手上!”
二夫人听罢,一把抱住李征的腿,放声大哭道:“老爷,你不能这么绝情啊!我嫁进这将军府整整六年,我把整个将军府的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更何况,我还给你生了一双儿女,你怎么能把我赶出府呢?你让我有何颜面回到娘家去?老爷,你这是要逼死我呀!”
李征长袖一拂,斥责道:“这是你咎由自取!”
二夫人越哭越伤心,死死抱着李征的腿不放,哀求道:“老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求求你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李征无动于衷,二夫人的一双儿女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楚楚可怜。
大夫人走过来将两个孩子牵住,又一次替二夫人求情道:“老爷,你就给她一次机会吧,凌昭凌雪还这么小不能没了娘啊,你要是把她赶出府去,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再说了,三娘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可不能再出事了。三娘的丧事要紧,闹了这么半天,好多事都给耽搁了呢。”
李征长叹一声,面无表情的对着二夫人王氏说道:“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可以不休你。”
二夫人听后瞬间破涕为笑:“谢谢老爷!我……”
“你先别高兴太早,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李征手一摆,冷漠的打断了二夫人的话,接着说道,“你给我听着,待三娘入土为安后,我要你为三娘守墓三年。这三年里,你要戒骄戒躁,清心寡欲,着素衣,吃斋食,不管刮风下雨,你每天必须早起扫墓,日落抄经。这期间若被我发现有偷懒,就休怪我无情!”
李征此话一出,二夫人再次吓趴在了地上。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讲,简直比死还恐怖,心有不甘的她忍不住朝李征撒起泼来:“她三娘到底是何方神仙,能让老爷爱她爱到这样深,死了都还要让人给她守墓!我算什么呢?和她比起来,不论家世还是才智,我自认不在她之下,可是,在老爷的眼中,只有她三娘!我什么都不是!你们的爱,凭什么要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也是女人啊!我也渴望有人爱我啊!你叫我去给她守墓,就是拿刀捅我的心窝子啊!老爷!你好狠啊!”
于心不忍的大夫人试图扶起二夫人,却被二夫人一把揪住,冷嘲热讽道:“姐姐,你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大夫人挣脱二夫人的手,面色沉静道:“王氏,我曾经跟你说过很多次,大家都是女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你,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老爷罚你给三娘守墓,是你咎由自取,你就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多少给自己的两个孩子留点面子吧!”
二夫人听罢,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可怜的小模样甚是心疼,忍不住泪水长流,闭上眼,默默认了命。
二夫人的事情闹完后,大家都着手安排起三娘的后事。
三娘出殡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李征把三娘安葬于李家墓园,这里景色幽静,繁花似锦,芬芳馥郁,听不到人间的一丝嘈杂。李征还专门在她的坟墓前栽下了好几棵红梅树。她,应该可以安息了。
辰子陌把孩子背在怀里,骑着马一路北行。他原本是想带着三娘的遗体回归故里,却不曾想,带回的竟是三娘的女儿!蓦然回首,他的莫清儿,再也回不到北朔了!她永远留在了南启国的将军府!
心灰意冷的辰子陌痛心疾首,快马加鞭,越过一座座山,穿过一条条河,两天两夜后,已经到了南北之交。
再有数百里,就是北朔了,那里是他的家乡,他本该欢喜,却愁眉不展。他为了寻找三娘,离开北朔整整三年,这样突然回去,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何况,还带着三娘的孩子!还有天女阁,她们若是知道了这个孩子是莫清儿的女儿,会不会把孩子抢了去?
辰子陌越想越怕,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他抬头望着天空上自由飞翔的云鸟,再低眉看着怀里乖巧可爱的孩子,他嘴角轻扬,一下子豁然开朗!既然两边都回不去,不如放下一切恩怨,带着孩子找一片净土,归隐山林,不问世事。管它南启还是北朔,这天下,与我何干!与这孩子,又有何干!
清儿,你安息吧,我一定会照顾好阿丑,我教她识字,教她习武,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保她一世平安!
想到这里,辰子陌调转了方向,朝山中奔去。一轮红日悬挂在山坳之中,那落下的光辉,洒在辰子陌的身上。那策马奔腾的影子,像在欢呼,像在歌唱!光明而自由!
十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