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岚和乔青青正逛着铺子,却听说西燕皇后也来逛灯市,现在要进这间铺子,于是冲进来一群侍卫要来清人。
铺子老板和伙计自知这里面哪个人都是得罪不得的,便也护着客人退出去。就是这时乔清岚与太傅府护卫被人冲散了,面具也没戴稳掉了下去,她被人挤着没注意脚下阶梯,一个趔趄就要摔出去,却忽然跌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只一瞬,那人便将她放开,没人能够发现她这边的动静。
乔清岚抬起头来,看见面前这人戴着一副银制面具,面具似是定制的,勾勒出他笔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线,这人用银冠将发束起,端的是神清气爽、英姿勃发的翩翩少年,周身还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乔清岚身高也高,此时堪堪到他下巴处,感受到他身上威严的气势,不免有些暗暗不爽,也挺直了背脊。随后庄重而不失礼节地微微欠身道:“多谢公子。”
说罢,再不言其他,绕过这个少年以及他旁边另一个戴着鬼面獠牙面具的少年,自己款款走开了。
穆辰取下鬼面獠牙的面具打趣道:“公子,芳心错付呀~”
戴着银制面具的安定王殿下斜睨了他一眼,看着前方铺子里一名衣着华贵头顶凤冠的女子道:“芳心错付?穆少,与你相比,惭愧惭愧呀。”
穆辰漠视着铺子里那个哗众取宠、性情乖戾的女子,眉头微微皱起。
安定王道:“她就是闻乔。燕帝新婚我虽没见过,但这之后在宫中我却是见过她,宫人都叫她皇后娘娘。你确定她就是小时候救你那个人?查错了吧。”
穆辰道:“罢了,如果她就是闻乔,这恩不报也罢。没想到她竟长成了这般。”
他摆摆手,复又戴上鬼面獠牙的面具。
却说到乔栖玥刚吃完一碗糖蒸酥酪,瞥见旁边突然热闹起来,她抬眼看去,正好看见一个衣着华贵、头戴凤冠的妇人抬脚进铺子,只一眼,她呼吸一滞——贺小怜。
这下她算是明白了,贺家这是要做蚂蟥,咬死了闻家还要趴在闻家的脊背上啃食骨血。贺非做惯了叛徒,不知他的妹妹贺小怜可做得惯替身?
乔栖玥起身,正要抬脚向那边走去,乔栖怀却先一步拦住她,对乔清治说:“正则,你先看着玥儿,那边好像有人闹事,我去找岚儿和青青。”
“好,大哥小心。”
乔清治很听乔栖怀的话,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崇拜。他转过身来,问乔栖玥道:“玥儿可还要再吃一碗?”
“……”
再吃她就要腻到吐了好吗!
刚才的闹剧只是一段小插曲,乔栖怀很快找到了乔清岚和乔青青。看着灯市上越来越多的人头攒动,几人决定早些回府。
第二日,便是除夕了。
百年大典就是从除夕开始,大庆三日。今日傍晚,各国使者还有所有朝臣及其家眷便要进宫参加宫宴,这场宴会要持续到半夜子时,君臣共贺天晋百年盛世。大年初一的上午,天晋帝还要举行一场祭天仪式和百年典礼。大年初二则是与民同乐,天晋帝后会在皇城上颁布减免税收和大赦天下的召令,再与百姓共览山河。
此刻,太傅府上下都是一片忙碌景象,一是因为过年的采买和布置,二是为了今夜的宴会,公子小姐们的着装和礼仪不得怠慢。
吃过午饭后,乔栖玥就开始沐浴更衣了。
这次她没由着紫娘和素娘给她穿戴那些粉的红的,而是让豆子取出上次做的豆绿色的襦裙和竹青色的褂子,豆绿色襦裙的下摆是青竹为她绣的金黄月桂的花样,倒显得清丽出尘,不过大冬天的,看上去确实有些清冷了,幸而穿了个朱砂色的里衫袖子上也相得益彰地绣着月下金桂。
她满意地看了看镜中自己这样的穿着。
当青竹托着一盘子饰物跨进屋子时,脚步一顿,微微愣住。
她仿若又看到前世的闻乔,转过脸是清冷高傲的表情,未施粉黛的俏脸上,眉头轻蹙,一双凤眼含着道不明的情绪。
乔栖玥转过头来,圆润可爱的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成熟,清澈干净的圆眼中却写满了不屈和不甘。
“梳头吧。”
青竹走上前来,她知道闻乔想要什么,从前燕帝下旨赐婚的那一刻犹在眼前,她动手挽了个堕马髻,但又怕这个发型参加宫宴太过随意,又稍稍加高,再插了两支翡翠步摇。看上去同那天呵斥颁旨太监的小姐一般无二。
青竹转身收拾饰物时,微微红了眼眶……
收拾好后,乔栖玥披上一件月白色袄袍,点了青竹和豆子二人出门了。还怕青竹被贺家的人认出,特地让她梳了妇人发髻,带了面纱。
紫娘和素娘不太理解,青竹是聘来的绣娘,是外人,豆子只是个刚进府的孤女,且还是二等丫鬟,不明白如此重要的场合,小姐为何偏偏带她们去。但在乔栖玥凌厉不容置疑的眼光中,她们最终也没敢反驳。
太傅府一行人上了马车正向宫中而去。乔清岚对于乔栖玥身边的人是一清二楚,但也并没有对她换了身边人这件事表示质疑。一是她发现玥儿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二是她自己会一直保护玥儿,自己妹妹只用随心所欲就好。
此行入宫,比一个月前那场回朝宴的阵仗可大多了。
乔栖玥嘱咐豆子一定要将之前学的礼仪牢记在心,切不可犯错。豆子虽然人小,但十分果敢,胆大心细,乔栖玥其实是十分看好她并且信任她的。
这次宫宴阶级划分得十分明显,因着有他国使臣来访,各个环节都必须严格按照宫规执行,帝后为前堂上座、各国使臣为前堂下座,皇子公主和朝中重臣及家眷为内殿专座,三品以下的其余臣子及家眷须得在外殿。于是太傅府这次便没和太常丞府碰上面。
他国使臣最后进场,越是临近这个时刻,乔栖玥的神色显得越是淡然。
“宣——西燕国使者,贤德皇后,威武大将军觐见。”
乔栖玥看着从大门款款迈步而来的贺小怜,她脸上全然没有当初做妃子的那种委曲求全,而是满脸的洋洋自得、目空一切,凤冠霞帔,满身黄白,她自我感觉优秀,愈发沾沾自喜。
乔栖玥却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地看她,穿得过于隆重甚至有些滑稽,大大小小的饰品堆在身上又颇有些像个土地主似的,见她甚至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不免有些嗤之以鼻。
在她身后落她半步上前的是贺非,乔栖玥微微眯眼看他,卸下伪装的贺非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高扬着的眉毛、骄傲的眼神,无不昭示着他的自鸣得意。他双手捧着朝贡贺礼,兄妹二人高傲施礼后,贺非直视天晋帝道:
“恭贺天晋国百年盛世,恭祝陛下福寿绵长,此乃西燕国贺礼——”
说着他将手中的托盘递给身侧的公公,公公从中取出卷轴,打开念到:
“双玉福禄镶金冠、铜柄鎏金紫香炉一对、暗梅纹金镶玉大鼎两只,金珠绣月锦丝屏风五扇、雪玉凝香镯一对、青铜合心元盆……”
念罢,天晋帝哈哈一笑道:“愿天晋和西燕再结邦交。贤德皇后、威武将军不必多礼了,上座吧。”
“宣——东璃国使者,南宫国师觐见。”
南宫棠进殿,她身着东璃服饰,一身兰紫色长纱裙,上紧下宽,腰肢盈盈一握,身披秋香色薄袄,头戴蝴蝶样发饰,紫色面纱,既有神秘引诱的气息,又有成熟风韵的气质,她款款上前。殿中不少男子都为她巧笑深邃的眼眸而迷倒。
乔栖玥也直勾勾盯着殿中之人看个不停,却不是看南宫棠,而是她身边那个着秋香色东璃服饰的侍女——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