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他们出发的时间。
吴老们各自牵着一匹马,单独孙方中驾着马车带着顾流影,出远门,顾流影不可能一直骑马。马车是孙方中特意改造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布置甚为舒适,反倒给顾流影一种是要出去游玩而非去寻解药的错觉。见到顾流影错愕的目光,孙方中有些赦然,他之前常年在外,时常赶不上住宿客栈,又为了自己能够休息得舒服些,就把各处都打点好。这次一是习惯使然,二也是尽可能让顾流影能舒服些,他便安置得更加精细了点。
马车过于舒服的后果便是,起程后没多久顾流影便在里面睡着了。也不知道孙方中做了什么改装,马车里觉着很是平稳。
此行他们需要去的地方是西渊,西渊是朝承的最西边,那里有许多种族、部落。说是属于朝承,但他们拥有自己独立的制度、军队,与其说是朝承内的一个片区,倒不如说是另一个世外桃源。西渊与外界来往甚少,即便是商人也少有来此。除了种族文化不同,更是还有环境大大的受限。西渊多为山区、深山老林中的危险不尽其数,之所以要特意带上孙方中也是因此。
众人皆知晓孙四公子浪荡好玩,早在十二岁时便出家游历,大多数人认为他不过是游山玩水而已,但实际上不仅仅是游山玩水,更是在各地散布自己的势力,这样也势必需要四处走动,西渊他曾来过,由他带路,最好不过。
他们没走一般的官道,均是抄着小路,树林、荒野而行的,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第一个主城,约城。中途不是没有小城或是驿站,鉴于时间需求他们都没有停留,现在达到主城除了好好休息一下、给马车进行补给,孙方中还有事要处理。
孙方中轻车熟路地带人来到酒楼,顾流影看了看,同样的招牌和同样的装修风格,平康酒楼。孙方中径直上楼到了一个包间,带着他们好吃一顿,又到平康客栈要了房间宿下。孙方中简单做了安排“今日便好好休息,我们要在此耽搁两天,你们可以自行安排。”知道他有事要处理,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各自休息去了。
不多时,孙方中过来敲了顾流影的房门。来开门的人身着男装,把面纱换作了面具,一看便是要出去的模样。顾流影见到孙方中理直气壮道“走吧。”这几日她一直在休息,是该活动活动了,孙方中没意见,带着她出去了。
二楼房间,穆然靠在窗边看着远去的两人,侧过头问“流影这么跟着他出去行么?”江朗月坐在桌前抿了一口茶,神情淡然,全然不在意一般,“无事。”穆然很是不解,之前江朗月明明才是那个和顾流影如影随形的人,怎么现在换了个才刚认识的人,还不知道人如何呢。江朗月没有理会他在想什么,只提醒到“你别小看了他。”穆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他倒不会,能让吴老屈尊邀请的人必然有他的不同之处。
孙方中带着顾流影走进一家当铺,递过玉牌。里面的人立刻出来躬身把两人迎了进去。穿过前堂来到后院,开过门后坐堂的伙计回去了。孙方中带着她往里走,顾流影不是很清楚他要干嘛,只一路跟着。她环顾四周,不太清楚当铺后院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这有不少模具,而且,就这么外放着,真的没事吗?孙方中正打算安排她先坐下,便见她盯着那堆模具,虽面上没有多少变化,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了。“那些是作废了的,成品都在内室里。”顾流影回过头,眯着眼看他,他笑笑“在下是否合眼缘呐?”顾流影收回目光,在石凳上坐下。
孙方中过去敲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师傅,见到他弯腰行礼“主子。”孙方中拿了两张纸递过去“俞师傅,最快什么时候做好?”那俞师傅看了一眼,估算一下时间,“这弩箭最快也得明日傍晚才能出来。”孙方中又问“那面具呢?”俞师傅确认过后说“面具简单许多,一个晚上便好。”孙方中点头,“那好,我后日早上来取。”俞师傅点头。交代好后孙方中便回了石桌处,带上顾流影出去。
门尚未关闭,俞师傅看得清楚,随同孙方中来的人正带着面具,又看看面具的图纸,一般人看不出来有什么,最多只称赞雕花精美,可他却明白,这不只是普通雕花,这可是主子的专属图标呐。其实看到孙方中身旁有人挺高兴的,但是,怎的是个男人。
孙方中又带着顾流影上街逛了逛,顾流影一路吃了不少小吃,倒是满足了,也逛累了。继续往前走顾流影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很淡,但也足够勾走她的魂了。她拉上孙方中就顺着酒香而去。
本来打算往回走的,孙方中看着被她拉着的手,嘴角忍不住上扬,见她高兴就随她去了。直到停在一个小院外,他才觉得不妥。这巷子过于深了,也不知道她怎的寻到的。顾流影倒是显得十分兴奋,确定过院内还有动静,她上前敲了敲门。一时间门内外均是一片安静,只有那浓烈的酒香还在撩拨着顾流影的神经。
很快里面传来声音,“谁啊?”孙方中还不太清楚顾流影要干嘛,也看着她。直到顾流影喊出声“师傅,这酒卖不卖呐?”又是一片寂静。孙方中也有一瞬间无奈,感情是为了酒,他仔细一想,只怪自己一高兴脑子都快丢了,这一路越来越浓的酒香他都忽略了。他不喜好这个,便没有想到她可能会来找酒,一时间哭笑不得。
院门被打开,院内的人看到门外站着的俩人,眸子暗沉了一下,眼前的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而且方才的声音分明是女声,现在却换作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带着面具。“两位请进。”让人进来的同时,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进到院内还有四人在作坊忙碌,一看便是酿酒的前头工序。顾流影一时间有些赦然,这么晚还来打扰人家。“抱歉啊,师傅。方才在街上闻到酒香便寻了过来,实在是太馋了,这么晚还过来打扰,不好意思啊。”听闻这声音,那人看着他们,借着灯光明白过来,非是他们受骗而是真的有个女的。“姑娘客气了,能得姑娘喜欢,这酒也算是价值所在。”
他打量着孙方中,从一开始他便没有说过话,但这人身上的某些气质,却是不容忽视的。包括顾流影也是,看似平易近人,但绝对不是善者。更何况竟是从街上开始就凭着酒味寻到了他们,这一片,可不止他家在酿酒。顾流影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只盯着那些正在被捯饬的杂粮。“师傅,你这酒怎么卖啊?”那人一时间拿不准,这真的只是买酒而来的?“既然姑娘凭着这酒香都能寻过来,那这次的酒便算我的,能在这一片准确找到我家的人可不多。”面上尽是笑意,心里却堤防得紧。顾流影倒是没注意,她现在的神经可都被这酒香吊着。“这怎么好意思。师傅谦虚了,这酒可比其他的香多了,再者,别的我不太行,闻这酒香那可是一顶一的好。”那人看她那样不似作假,逐渐放下警惕,被她这话给逗笑了。“那姑娘这鼻子可就宝贵了。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趁着没人的空挡,孙方中这才开口问她,“没想到你竟喜欢喝酒?”顾流影坐在石凳上,手撑着下巴,斜了他一眼。“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嘴上有碎碎念着,“这段时间朗月看得可紧了,我都没能喝。”赌着气,连月哥哥都不叫了。孙方中看着她小孩子般使着性子笑了。
看到那人拿着酒来,她重新坐直,接过递过来的酒坛两眼放光,看的那人都以为这是什么绝世玉露琼浆了。顾流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由衷的发出赞叹“果然是好酒。”得人称赞,那人现在心里十分高兴。“在下蒙景,承蒙姑娘喜欢了。这酒,以后姑娘想喝,便只管过来便是。”蒙景本非约城人士,他一路漂泊至此,自己喜欢酿酒,便在此落了根,就地安了家,看了见酒馆。见得有人如此喜欢自己的手艺自然是欣喜万分。仔细观察过了,两人虽不凡,但来他这真的只是寻酒。顾流影喝到美酒更加爽朗。“我叫顾流影,这就谢过蒙兄美意了。我可喝过不少好酒,这绝对算的上是拔尖的。”说着又喝了一口,就没注意到蒙景眼中的不可思议,孙方中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蒙景早在听到顾流影三个字时就没有了反应,连后面夸他酒好的话都没有听见,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神经被拨了一下。
顾流影还没注意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像想起什么一样看向孙方中,“你要不要来点,这酒真的很好喝。”却见到孙方中脸色不是很好,“你怎么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孙方中拉得站到他身后,手上的碗连带着酒就这么洒碎在地上。听得动静,一旁在作坊内的四个人纷纷抽出刀来,警惕的看着两人。
孙方中眉间带着狠厉,看着蒙景,顾流影再被美酒勾住了神经也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原本坐在他们对面的蒙景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看着顾流影。
两方对峙,一时间剑拔弩张。孙方中想要出手,却又觉得蒙景的眼神不对,没有敌意。孙方中把顾流影护在身后,遮了个严严实实,一动不动的盯着蒙景。顾流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自己还可以分心出来看这个护着她人。几方都还在愣神间,蒙景突然下跪,作坊内的四人惊呆了,孙方中和顾流影更是,这什么情况?
顾流影稍稍拉回自己的神经“蒙兄这是何意?”蒙景深吸一口气,“小姐,是我啊,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景啊。”顾流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蒙兄,莫不是认错人了,我怎么会认识你呢。我这是第一次来约城。”蒙景递过匕首,“这匕首是当时小姐赠予我的,我一直留着,您看看。”不等顾流影回答又道“我原本也不是约城人,不过是一路漂泊至此,在这定居了而已。”顾流影想上前,让人一直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却被孙方中拦着,意思再明显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胡说八道,哪有这么巧的事。
顾流影心里一暖,但还是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拍拍他表示安抚。走上前扶起蒙景,让他坐下。见蒙景执着地递上匕首,只得接过。她也仔细端详了会,这只是普通匕首而已,而且还有些年头了,虽然相比现在改装精良后轻薄的匕首多了些笨重,只是用的人少了点而已,但并不是找不到。刀刃还很锋利,可见经常使用。她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只得问蒙景,“不知蒙兄从何认为我是你家小姐的?”
蒙景看着顾流影认真的模样,转念一想,确实,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他如何认定,可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人就是他家小姐。他突然想起一事,“小姐左手前臂内侧有一块花瓣样的胎记。对,您可以看一下是不是。”顾流影没有反应愣住了,当然不用看,她确实有一块桃花瓣一样的胎记在左手小臂上。她感觉自己可能可以抓住些什么了。
孙方中不清楚这个问题,只能看向顾流影,看她这神情,多半是有的。蒙景仿佛看到希望一般,等待着顾流影。顾流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才看向蒙景。“实不相瞒,我确实有这么一块胎记。”蒙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顾流影打断“但我也的确不认识你。”蒙景一下子垮了脸,“……怎么会?”顾流影反倒笑了,摇头说“准确的说,我也不知道我认不认识你。”孙方中听到这话,眉头皱起。没等两人询问,顾流影自己就慢慢解释了“我之前受过一次伤,很严重,醒来以后,以前的所有事我都记不得了,我现在只有一年多不到两年的记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认不认识你。我……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中间的停顿,孙方中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顿住了。所以这才要查京内二十年前的事么。
说完后,顾流影看着一脸愁容看着自己的孙方中和蒙景不由好笑。“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现在早就没事了。”孙方中没有接她的话,一个人若没了过去,就是没了根,身若浮萍。蒙景到是耿直“足够了,您定然就是小姐。”
这一番下来,顾流影有了新的疑惑,“我是哪家小姐?”蒙景不太明白这个问题,“自然是顾家。”孙方中终于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哪个顾家?”蒙景有点诧异,“顾明义顾家。”孙方中和顾流影均是一愣,他们查的时候自始至终均是说顾家只有一个女儿。“那顾家有几个女儿?”“两个,小姐是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