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还没亮,叱奴太后便命人将高恒带到了“拈花宫”。
小蝶匆匆帮木颉丽挽好发髻,便从内殿走了出来,就见叱奴太后早已在殿中等候。
“母亲…”
高恒一头雾水,傻傻地望着木颉丽。
叱奴太后微微笑了笑,柔声说道:“颉丽,一切备妥,赶紧启程吧!”
木颉丽颔首说道:“有劳太后了!”
高恒不解,问道:“母亲,我们又要去哪里?”
木颉丽抚摸着高恒,笑道:“太后开恩,送我们返回齐国,与你父皇团聚!”
高恒大喜,满脸笑容的望着木颉丽,又感激地看了看叱奴太后。
“谢过太后!玉文叔叔怎么没来?我还没和玉文叔叔告别呢…”
高恒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没有看见玉文邕的影子。
木颉丽面色一沉,黯然伤神,高恒这话又戳中了她的痛心之处。
“恒儿,昨日母亲已经向他道别了,他…他是知道的…”
木颉丽强掩悲伤,淡然一笑。
高恒心有不舍,只是“哦”了一声。
叱奴太后满面含笑,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给他,便告知于我,我是他母亲,定会一字不漏地转告于他!”
高恒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回头看母亲,木颉丽点点头,报以微笑。
“那请太后转告玉文叔叔,恒儿祝他…成为一代圣贤之君!”
高恒略微思索片刻,脆声悦耳。
叱奴太后心生感动,欣慰地直点头。
“好孩子,不枉他疼你一场!你放心,我一定转告于他!”
叱奴太后眼中波光凝动,似有泪水。
木颉丽自知不便久留,再耽误下去,只怕会惊动了玉文邕。
“太后,颉丽来到周国一年,承蒙太后关爱,感激不尽,颉丽向太后辞行了!”木颉丽说着恭恭敬敬地给叱奴太后鞠了一躬。
小蝶和高恒见状,也一一鞠躬拜谢。
叱奴太后抽了抽嘴角,嗫嚅着双唇。
“折煞我了,只要你心中不怨恨我,就阿弥陀佛了,哪敢受你这一拜啊!”
叱奴太后将木颉丽扶起,一边不停地抹泪。
木颉丽看着叱奴太后,满面慈祥,与初见她之时,判若两人。
“颉丽从不曾责怪太后,怨恨之心,更无从谈起,太后千万不要自责!天快亮了,颉丽不敢耽误,这就动身出宫了!”
“好,好!”叱奴太后口中说着好,却没肯放开木颉丽的手。
木颉丽握了握叱奴太后的手,说道:“太后,请保重!”
“好,颉丽,你也保重,祝你们一路平安!”
叱奴太后泪水决堤,感动胜于不舍。
此刻,即便有再多隔阂,也可以抛之脑后了,这一别,难有重逢之日,何须再言恩怨情仇?
何况,两人心中的罅隙早就得以弥补,之前的怨恨早就得以冰释。
木颉丽和小蝶收拾妥当,便带着高恒走出了拈花宫。
叱奴太后依依不舍,紧随其后。
“太后,请留步!”
木颉丽再次与她话别。
叱奴太后点点头,更咽道:“好,颉丽,我就在拈花宫里等着邕儿,他必定又要闹一场,才得安宁…”
木颉丽听得此话,泪如泉涌。
此后,玉文邕对自己有多不舍,或是流多少泪,自己都无从得知了,这一世的孽缘,终究在今天画上了句点。
“太后,颉丽留了一封书信,在枕头之下,烦请太后告知邕君!”
叱奴太后连点头,说道:“好,好!”
所有的感激之情,便融入在两个好字之中。
木颉丽停下脚步,再次躬身行礼。
这最后一拜,也是让她自己下定决心,了断牵挂。
在这之后,木颉丽便再没有回头,大步向宫外走去。
一路有羽林军开道,畅通无阻,出了皇宫,依旧是两辆马车,正在宫外等候。
木颉丽上了马车,三人坐在一起,闲散物品,置于另一辆马车之上。
木颉丽忍不住掀起车帘,再看一眼,即将离开的国度,泪如雨下。
“驾!”
车夫一声吆喝,便有百名兵士骑马护送,“得得得”一阵马蹄之声,一阵烟尘随风飘扬。
木颉丽再也忍不住悲伤之情,掩面而泣。
可恨老天作弄,自己已为人妇,贵为德妃,本是太子的母亲,何等尊贵,偏偏又与玉文邕重逢,再生孽缘,徒留孽债,尘封的旧情,再次点燃,却依旧无法相爱相守,只演出一篇人间悲剧,空留余恨。
高恒不解地望着母亲,他心中本是欣喜万分,转眼就能见到自己的父皇了,哪知母亲心中所悲。
“母亲,为何如此伤怀?”
小蝶自知木颉丽心境,忙道:“喜极而泣,你母亲马上就能见到你的父皇了,自然难掩心中开怀之情!”
高恒点点头,劝道:“母亲,我也开怀得很呢,只是我便不象母亲这般,高兴得泪流满面,你看我,笑得多开心!”
木颉丽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庞,那必是愁眉苦脸,哪象高恒这般笑得灿烂。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象我们女子,喜也哭,悲也哭,难让人捉摸!”
小蝶怕高恒洞悉木颉丽此时的悲戚之源,便编了一套说辞,化解高恒的质疑。
“嗯,阿姊说得有些道理!”
高恒似懂非懂,似信非信,胡乱的点头。
木颉丽哭了一路,当作与玉文邕告别,也是与这一分孽缘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