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别进入小巷,宵晖沿着那条路越走越深,渐渐走入枫林深处,那气息却始终没再出现。
他回望天边,那是成月所在的方向,那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我在干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攀上心口,那里一片寂静,只有一块澄净冰冷的结晶在隐隐发光。
自从进入这里,他就不太对劲,不仅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甚至做出了将自己的发赠予江寻月的事——尽管那不是真的江寻月。
脑中又闪过她将自己银发编入发辫的画面,宵晖摇了摇头,将那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
不愿在此地浪费时间,宵晖再次跃入云中,金瞳所注视之处皆为废墟,依旧是那座满目疮痍的死城,不同的是这回他能准确的捕捉到成月的动向。
即使目之所视不过废墟和无尽争斗厮杀,但因她携有他贴身之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
脚下都城比之初见,空气中的灵流更加混乱,四处都是红着眼的人,几个团伙正在火拼,而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加入他们。
他皱眉不去看,正要转身,成月的气息忽然消失。
宵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尝试几次仍是无果后立即动身飞往她气息最终消失处。
云雾散开,他朝下看去,只能看见一间间破败的民宅,而其中有一幢宅子明显是有人精心打理过。
前院洒扫干净,院中有一株长势很好的石榴树,而榴花正盛,墙角还摆放两盆栀子,洁白的花朵点缀着苍绿的叶片。
这样明亮的颜色,在这灰暗的世界中未免过于异常了。
他下落到一个既可以看清院中布景又不至于回到另一个世界的高度,不一会就看见房门被推开,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从门内探出头来。
宵晖还未看清那人模样,门就“咻”的被关上。没过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了,这高度实在难以看清那人长相,只能辨认出是个小丫头,扎双丫髻,一身鹅黄的长裙。
成月与他分别时所穿乃是魔界特色的绛蛛绸衣,但两人身形有些相像,宵晖也把不准。
他刚试着下落几分,眼前景色骤然变换,他只能退回到刚才的高度。
另一个空间里,小丫头哼哧哧哼哧地抱着一大床被子,用肩膀撞开房门,一步一步慢慢挪到院中,竟是准备晒被子,而此刻下界分明是深夜。
小丫头终于到达目的地,她将被子用力甩到晾衣杆上。那一甩显然过于用力了,导致她一个踉跄人也向后倒去。
她一声惊呼还未出口,临倒地之际一个少年稳稳接住了他。少年刚起床的模样,只穿一件薄薄的中衣,如墨般长发散在肩头。
他身形很快,一手稳稳扶住小姑娘,一手接过那床始作俑者的被子。
宵晖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少年身上,方才那少年的法术与他竟是同宗不说,连身法路数也与他及其近似。他细细看去却并不记得族中有过这号人物。
下一瞬,那被子就自动搭在了木架上。少年半蹲下身子安慰受惊的小姑娘,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逗得小姑娘一笑,蹦蹦跳跳地拉着那少年坐下,又跑进厨房端出一碗面。
少年理了理被她拉松的衣襟坐下开始吃面,等他吃完,小姑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梳子开始为他绾发。少年默默接受,末了摇身一变换了身衣装,捏了捏她的脸才推门出去。
二人亲密默契,那小丫头也不像是受制于人的模样。宵晖决定下去一探究竟,正此时,一道凶狠凌厉的灵力自他身后袭来,他于半空中腾身而起堪堪避过。
小院中依旧一派祥和,而他也依旧感知不到成月。
那少年立在他面前,带着银质的狐狸半面具,乌黑的长发半绾,金瞳如同琥珀般,比之宵晖的更深,也更接近残阳的金色。
见偷袭不成,少年再次发难,每一招的既狠又准。那少年十分了解宵晖的战斗方式,知他不擅近身缠斗,每每宵晖要拉开距离,他便急追近身。
二人术法同源,连剑术都十分相似。百来个回合下来宵晖渐渐由攻转防,那少年意识到这点后攻势更加凌厉,出招的位置也更刁钻。
宵晖眸色暗沉,成月尚下落不明,眼下应当速战速决。那少年纵然不能在他这里占到便宜,但自己也拿他无法。
“铮——”的一声,宵晖长剑挡下少年一击,立即移形换影至他身后,少年不挡反手射出一道灵光,宵晖借势拉开距离,迅速捏诀摆阵。
随着他一声令下,灵光大盛转瞬间将少年淹没。眼看着灵光渐渐收紧,忽然一道黑气从中破开法阵,少年从破碎的灵光中走出,他脸上的狐狸面具裂开,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美的脸。
——与宵晖极其相似的脸。
他同宵晖面对面对峙,就仿佛是通过镜子看到的不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魔气萦绕在他周身,不同先前的步步紧逼,现在的他反而显得游刃有余,神色间尽是冷漠和轻蔑。
少年道:“我亦是你,你又如何能伤我。”
宵晖直视他,说:“不过困兽一只,说,江寻月在哪?”
少年闻言指间缓缓凝出一朵莲,花有千瓣,色有九华。纯净的光华与他身上的黑气互相交织,诡异而和谐,这是一株完整,没有失去莲心的九华莲。
也正是如此,才能让他操纵魔气的同时免遭魔气侵蚀。
少年把弄着那朵九华莲,漫不经心道:“她已与我融为一体,这莲心便是她灵海所化。”像是回应他的话语般,那莲心也闪烁起光芒。
宵晖的目光在那团光芒上短暂停留,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恍惚。只是片刻,他已恢复往日冷肃神色。
“绝无可能。”
“哦?”少年挑眉。
宵晖说:“你虽携有魔气,却并非她的气息。”
他言毕,脚尖轻点落在数米开外,云层之下就是那方小院,那黄衣少女正在院中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