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因病罢朝,天庭仙人私底下议论纷纷。紫鳞头三天是累得脱了形,任劳任怨,每说一句话都十分小心。
即使青淏不肯涂玉肤膏来医治脸上的疤,紫鳞也不敢逼他。青淏让紫鳞代批如山的奏章,白天在九霄云殿一坐就是一整天。紫鳞每天犹如上刑,晚上青淏要起夜,她也得醒来扶着他,嘴上不敢抱怨一句辛苦。
到得第四天,紫鳞再也忍不住,趁着青淏呼呼大睡,假传旨意罢朝一天,偷空到御花园闲逛摘花瓣吃果子。忽听橘林中有两位小仙子絮语,一个说:“你听说了么,夔风殿早乱作一团了,天后竭力控制着,其实消息都透出来了。”
“什么消息?”
“陛下不是生病,是被打了。”
“真的?他堂堂天帝,怎么可能有人敢打他?”
“家庭暴力,懂么?”
“啊你是说天后?这可不敢乱说。”
“我哪有那个胆,是真的!清霜每回向天后回禀完差事都暗暗落泪,想在夔风殿多待一刻也不能,都是被天后强迫赶出来的!”
天地良心!青淏一受伤,清霜就耳聪目明地得到消息了,她要呆在夔风殿守着青淏,紫鳞压根也没想拦着。毕竟看得出来清霜真心心疼青淏,还可帮紫鳞分担些看护之责,是青淏冷言冷语赶了清霜走,还严令审查之事不可懈怠。
现在的青淏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爱使唤人,晚间要是肯招清霜侍寝,紫鳞心里都巴不得,怎么会舍得放清霜出去???
这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背得真是冤枉啊!
那穿橘色衫子的女仙说:“就算天后深深忌惮清霜仙子,那也不能说明陛下是被娘娘打的。”
孰料对面的白衣仙子冷笑一声:“娘娘胆大性烈,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晓。说到底,陛下也有错,想来个‘贫穷贵公子’大反转,给娘娘一个大惊喜。谁知道娘娘自尊强,不接受这种装穷套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死活不肯大婚。陛下总不能第三次大婚新娘子再跑掉,只好来了一个囚禁式婚姻,两人大婚当夜闹得不开心,没有洞房呢。”
橘衣仙子也接话道:“大婚当夜没有洞房,这事大家都知道。然后他俩就下了花界视察,惹出了绮芬这档子事,两人越发势同水火,天天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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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呀,你说娘娘性子也太倔强了,当初觉得被骗恼一阵便罢了,哪有大婚夜让夫君坐板凳的理?”
“是真坐板凳吗?你亲眼看见了?”
“我自然是没瞧见,可我亲妹小螺在夔风殿当差。大婚第二天,诸位姐姐们心知肚明,都不敢去敲门,推了人微言轻的小螺去挡晦气。她硬着头皮问了一声,里头娘娘冷冷应了一声,她一推门进去了。”
“结果呢?”橘衣仙子吃瓜吃到紧要关头,急急地问道。
“结果呀,冷不丁就见陛下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他幼年时常坐的长条凳上,手拿着一本书,表面是看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小螺走过去的一瞬间,发现陛下骨节分明的手一直在抖,估计是觉得没面子,被活生生气的。”
“你这讲得也太栩栩如生了,怎么藏着掖着到如今才肯讲出来?”
“哟,我要是当初憋不住了,那脑袋早没了。橘芝,我可是瞧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份上,此事你今天听过就算了,可别到处传,要不咱俩都要完蛋。”
“雪薏你放心,我是什么样的人品你还不清楚么。这几天天宫的气氛也太压抑了,淑馨和绮芬还在用刑,清霜跟秋溟脸跟糊了浆糊似的成天板着。娘娘也只是外强中干,憔悴得要命,撑不了几天了。”
白衣仙子雪薏瞅瞅四下无人,谈兴越发浓烈:“可不是么?我总感觉最近有大事要发生,你说等陛下大好了,会不会直接废了娘娘?”
橘芝思忖片刻,说:“这可保不准。陛下不是只顾儿女私情的人,若真是如他大哥玄翎一般至情至性,怎么会在第一次大婚时骤然兵变,囚父杀兄呢?”
雪薏吓得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连这种话也敢说?”
橘芝松开她的手,道:“我是话赶话,又不是故意的。讲真,经了绮芬一事,他们夫妻感情算是大伤筋骨,估计快玩完了。”
“可是娘娘有个好师父,还有两个好师兄,陛下挺倚仗他们的。”
“她师父都飞升了,能有个毛用,不过留下个好名声。臣子么,就是一茬茬韭菜,割了还会有新的长起来,我不信陛下会投鼠忌器。”
“有时候想想,娘娘天真烂漫,喜怒形于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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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还挺不适合她的,难怪她一听丈夫是天帝,就想逃婚,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想逃,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搁?要是他第二任老婆能成功逃走,那真要成为六界笑柄,被钉在耻辱架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啰,我估计等陛下大安了,后宫可要起大浪啊。”
“陛下掌握一个紫鳞还不简单,宛如三只指头捏田螺,稳稳的。他要好名声,应该会留紫鳞一条命,囚于冷宫,就跟囚禁先帝一样的。”
“搞不好等花界与南海的罪责坐实,陛下再发难,到时候南海水晶宫一锅端,顺便收了绮芬,过几年绮芬若是服侍得他好了,再慢慢升位份。”
这……她们越说越离谱,一开始紫鳞听得直摇头,继而半信半疑,害怕得后脖子冒凉气,后来听到收绮芬又觉得荒缪至极。
紫鳞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橘林,一路乱想,觉得她们有一点说得很正确:自己与青淏的感情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摇摇欲坠。青淏有明显的自毁倾向,自己变成天后已昭告四方,想要脱身万难,追求自由恐怕此生无望。
自己今年十三万岁,相当于凡间女子三十六岁,正是步入中年之时。作为一个中年女子,她自知天生缺乏城府,长着一张大众脸,生性孤僻,妙龄时就桃花匮乏,三个师兄没一个看上自己的。
长到六万五千岁时,师父凭着和东海水君敖淇的莫逆交情,让敖淇的外甥朝暮在本门的笠泽住了好一段时间,最终那条小白鼍龙也没看上自己,还和他爆发争吵,闹了一场,让众位师兄看了笑话。
十二万岁一千年时,她遇见了青淏,这事她没瞒着他,她当时还吐槽自己情商太低了,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那时青淏自称东海一条无名之龙,籍籍无名,脸上一点儿也未见怒色,反过来还安慰自己。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傻得可以。一辈子真的只适合仰望师父,偷偷暗恋师父,再走走逛逛,四海遨游。
找什么无名小子啊,谈什么恋爱啊,寻什么慰藉啊,结什么婚啊。自以为找了一张白纸的小伙子,算得挺精,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掉到黄金筑就的尖刺笼子里去了。
自己没有三寸钉,被迫揽了瓷器活,这下命都握在别人手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