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家主落师韬
第一卷死去活来小郎君
第三章来,给为父一个交代
屋子里,酸枝木制成的雕花案几上,木柄铜质的香勺与香铲倒放在印有落家徽记的竹筒里,精美的梅花香篆钟里,此刻刚刚添了一份上品的龙涎香,自然造化变为轻烟袅袅,从镂空的钟盖上摇曳而出。戌时的更梆敲响,将落家三父子从各自的心神中唤醒。落老爷伸手抚了抚沉重的额头,长时间的思虑让他经常感到头痛,这个毛病从他四十岁开始便从未好过,只能服用郎中特制的药来压制。
老仆阿油见状,立刻取来一件定窑烧制的白瓷药盒,瓷盒的接口处,自右至左刻画着楷书而成的“药局”二字,盖子顶上还带有落家特有的标记。阿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药丸,看着主人服下,这才收回了白瓷药盒。
落师吾见父亲恢复了些神采,又说道:“阿爷,绛县知事一职空悬日久,若是再不着手安排,恐怕会生变故。”
“嗯,你二叔也是这个意思。离京之前,他已探过了其他几大世家的口风,可恨这帮老滑头,一点口风都不漏,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落师闲道:“此事确实棘手,咱们两个月前便给政事堂递了条陈,相公们却迟迟不肯批复。”
落老爷敲着手指,转头问道:“朝堂上关于此事可有异动?”
落师吾道:“眼下还未收到什么风声,儿子已然向杨家舅兄问询过了,连他也说并无异常。”
落老爷横了他一眼,道:“那个纨绔子,整日介的只会吟风弄月,便是真有猫腻,他也没那个眼力能看出来。否则也不至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中州长史。”他说得无意,落师吾却有些吃心,因为他混得还不如这位杨家舅兄,还以为落老爷意有所指,因而显得脸色讪讪的。
落师闲却不知想道什么,“儿子的岳父早前差了管人送来皮货,还有一封手书。他提到了雷宗平。起先我还未在意,如今绛县一事受阻,恐怕就是应在此人身上。这雷宗平不知走了谁的门路,七日前竟已入了政事堂。”
落师吾不耐烦道:“这事我也是知道的,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雷宗平一个新拜的相公何苦与我落家作对!”
“其中的细节我一时也未看明白,可其他几位相公都与咱们有些交情,且任谁都知道这绛州任免向来走个过场,除了与咱们从未有过照面的雷宗平,我实在想不到旁人。何况,政事堂的大人们一半出自世家,另一半也和世家或多或少有牵连。只有这位雷相公出身庶族,若非走了南王的门路,便是给他三辈子也别想冒出头,或许,他还不明白这里头的关联……”
“庶族、南王”,落老爷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着嘀咕了几遍,只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落师闲见状便没再说下去,反倒是落师吾有些按奈不住,说道:“我只知道这地方咱们是丢不得的。自前朝起,绛州就有七十二行城之称,所产的匠工无计其数,世家、豪门乃至宫闱的,总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人人都说北都的铁器称雄天下,可那锻造之术却也出自绛州。光这一条落到哪个手里,都是一笔安身立命的本钱。”
落师吾见父亲不理会自己,起身还想再劝,刚走两步,却见落老爷一拍大腿,“不错!”被这一吓又调头坐回了座位。
“此事定然出自皇帝的手笔,而那南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兄弟俩互相对视,二人眼里满是疑惑。
落老爷继续道:“那政事堂是什么地方,‘佐天子,总百官,平庶政,事无不统’,权柄如此之重的地方,无论哪个世家都不会费尽心机去安插一个庶族,只有皇帝会!也只有皇帝这么做才百益而无一害。皇帝这是要与咱们做交易啊。”
落师吾问道:“什么交易,难道说二叔赴任榆州也是另有蹊跷?”
“正是如此,皇帝分明是想拿肥肉去抓狐狸!咱们若是乖乖吐出来,这榆州便是对落家的补偿。这绛县所辖不过百里,比之一般的对他而言并不甚紧要,可对世家来说,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诱饵。说来还是你提醒了我,有了绛县的锻造匠人,想打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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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的刀兵利器自然都不在话下。只等咱们松了口,到时候谁打它的主意,那么谁便是皇帝第一个要除之而后快的猎物。嘿!好厉害的心计!好厉害的皇帝!”
正在落老爷感慨的功夫,落师吾悠悠道:“若咱们不就范呢?”
沉默许久落师闲这时却开了口,冷冷说道:“他舍得用一州之牧的实缺出来,就是算准了咱们会答应,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何况,若咱们真个不识时务,那他更是求之不得。”
落老爷方才说得口干,饮了半盏茶,听落师闲话里话外似乎也瞧出来了皇帝的后手,顿时起了考校之意,漫声问道:“此话又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