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家主落师韬
第一卷死去活来小郎君
第十章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一）
面对落师韬刨根问底的追问，若樱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说来她也不过十六岁，以她的位置即便察觉到落师韬的奇遇不能宣之于众，却也难以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落师韬接受，还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何况以她一个婢女的身份，说起话来实在时顾忌多多。
落师韬睁着一双大眼睛，不依不饶道：“好姐姐，眼下只你我二人，便告了我吧！”
若樱受逼不过，拉住了落师韬的小手，柔声道：“小郎君且听仔细了，整个儿府里全算上，也只有大娘子的祖上才当了那么三两回，那还是洪桐杨氏的家主啊。小郎君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再被有心人利用，万一惹恼了阿郎还有另外两位郎君，说不得就是一顿家法”，她说得心里很是发慌，又补上了一句：“婢子也只是有些担心，只是觉得，总觉得多一事咱们不如少一事。”
落师韬迎上若樱关切的眼神，心知这番话是她的肺腑之语，若教旁人知道她这样恶意揣测府里的主人，后果是十分堪忧的。他立刻又想到方才若樱赶走阿龙与雀兰时的说辞，也俨然在无形当中为他找到了最完美的理由。落师韬不由得心里大为感激，眼前这个女子真个是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他不禁动容道：“姐姐说的在理，是我将这事儿想短了，以后若有人问起，我便只当自己做了个恶梦就是了。”
若樱继续说道：“小郎君，婢子不念旁的，只盼望小郎君平平安安的。万不可自招祸患，至于那功名前程，咱们全凭阿郎的安排。可好？”
落师韬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嗯！”。
若樱欣慰一笑，扭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去见落老爷了，想到面见自家主人，心里又是一阵发慌。她为自己准备了一身平时从未穿过的褙子，直领对襟，衣服里还垫了保暖用的丝绵，下身是一条八幅的百迭裙，头上还戴了一顶名叫“昭君套”的帽子，样式典雅却略微有些破损。落师韬看着就阔气多了，一身光鲜靓丽，手里塞了一件椭圆形的铜质手炉，外面特意罩了一件银狐毛制的新裘衣，赵氏手底下的婆子送来的时候，把若樱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只是最后在鞋子上，一主一仆又起了争执。
若樱看着落师韬让他之前找出的鞋子，嘟着嘴说道：“小郎君，这双六合靴，虽说加了毡，可着实旧了些，穿着见阿郎，未免太过寒酸了。”
落师韬摇了摇头，道：“姐姐总想着我打扮得好些，以为就能得了阿爷的欢喜。可你却不知，这世上有句话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若是咱们不经意间露出点窘迫，说不定阿爷能赏下些恩典。”
若樱一听，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婢子可不敢在阿郎眼皮子底下动小心思，万一他真个问起，只怕慌都慌死了，哪里还能说出句整话，不成不成！”
落师韬却不以为然，“若樱姐姐吓破了胆，这时反倒不如我看得明白。如果我是阿爷，决计不会着意问这个的，有些答案是要自己去找的。你可知为何？”
若樱呆呆看着他，问道：“为，为何？”
谁知落师韬这时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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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道：“若樱姐姐，等我说明白了，怕是阿爷都吃晚饭漱了口了。你只需记得，阿爷问起我的饮食起居你自然些就好，至于旁的事，我来回答即可。”这番话果然说服了若樱，第一次拜谒家主，她还想着最好早些到，最好在外头等上一等，这才显得守礼。若樱被吓得她一跺脚，随后又忙碌了起来。
落师韬看着她慌乱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他将若樱糊弄过去，真实的缘由还是来自他在现代生活得到的认知。前世的林牧之虽说下场凄惨，但到底也是精英阶层的一员，手下掌管着不少人的生计，因此，他推己及人，自然会想到落老爷是一府之主，前番的碳毒事件，必然会让他对底下人失去信任，那么在看到落师韬穿着破损的鞋子，要不视若不见，这附和历来的待遇，要么，便会让阿油老管事着意打听，并施以帮助。
可惜落师韬算盘虽然打得精明，却忘了“长个先长脚”这句亘古名言，眼下这双破旧的鞋子就很有些不合脚，若樱帮他套了半天，才将将穿了进去，难受得脚指头都快顶出鞋面了。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主仆二人各怀心事，走上了通往落府暖房的“康庄”大路。若樱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像哄小孩子一般沿途介绍着风景，如“这个攒尖的亭子叫沧浪，有八个角呢”，临了还非要问上一句“小郎君，好看吗？”等接连穿过了三四套院子之后，若樱就彻底哑了火，她自己都没来过，只能央求着路上遇到的落府家仆指路才行。
就这么走一段问一段，二人行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的路，总算站到了落老爷的暖房之外。等候下人通报不多时，老管事阿油略微佝偻着身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几人简单的寒暄过后，厨房的刘妈妈这时又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当着老管事的面，刘妈妈显得格外客气，笑得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她唱个肥诺，谄媚说道：“按老管事的吩咐，今日特意采买了几样新鲜玩意，老婆子也露上两手，保管咱们小郎君吃得欢实。”一阵尖细的笑声过后，仿佛才看到若樱，说道：“两日不见，若樱出落得更加水灵了，奥，对了，上次炖给小郎君的鸡汤可还满意？那可是老婆子亲手料理的，足足在火上看了三个时辰呢！哈哈哈……”
若樱浅浅一笑，恭敬道：“劳妈妈费心了，小郎君将自己的肚囊吃了个浑圆，若不是婢子拦着，怕如今都撑得出不了院子。”
若樱的回答令刘妈妈十分熨帖，脸上笑得更是皱纹堆垒，又怕老管事被晾在一边，转脸儿笑说道：“老管事，时辰不早了，您看……”
阿油管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即准备好了，便起菜吧。”说完也不等刘妈妈说话，转身便招呼着若樱二人向暖房走去。落师韬瞟了一眼那唤作刘妈妈的厨房管事，小声说道：“这厨房的差事果真是油水大，那位妈妈竟被熏得有两个若樱姐姐大。”
若樱一面赶紧捂住落师韬的嘴，一面还得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大冷的天气，只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阿油管事倒是饶有兴致地停了脚步，看着落师韬轻声道：“小郎君看得很通透啊，要不要若樱跟上那刘妈妈一道去厨房，也好养的白胖些！”
老管事不过是随口一问，落师韬却摇头道：“妈妈那里太贵了，为了给我补身子，若樱姐姐都花光了月钱，还同雀兰借了银子。她若去了厨房，怕是要卖掉我抵账了，去不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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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樱心道不好，赶忙阻拦道：“小郎君！老管事忙着呢，咱们让他清净些吧。”说完还尴尬地笑了笑。
阿油管事看着若樱神情忐忑，原本慈祥的脸上瞬间冷了下来，顿时心中了然。他在落家苦熬了一辈子，下人们的蝇营狗苟他自然是一清二楚。此时，几人正在门外，老管事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叹一口气，只给了若樱一个手势，便将二人领进了暖房。
刚踏入屋里，若樱便紧张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连跪在地上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落师韬则仗着自己年岁小，趁磕头的功夫还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二人见礼问安，落老爷随意地抬了一下手，若樱赶紧拉着落师韬起身。
落师韬并不知道，这是父子俩的第一次单独会面。来到落家这些日子，他或多或少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面前这个男人才是一切事情的罪魁元凶。要不是他的冷漠，从前的落师韬不会死，那么张牧之也不能借壳重生。可他又没办法做到感恩戴德。于是，他扮作了乖宝宝，满怀着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情，站在了若樱的一旁，只是拉住她的手一动不动。事实上，落老爷同样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个老幺，白皙的面庞，浓密的眉形，一双清澈的眸子大而有神，樱红色的小嘴还带着一些唾沫湿润过后的晶莹水渍，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说是自己的复制品，当他的眼睛停留在那双鞋子上的时候，眼神明显顿了顿。落老爷的心里一阵刺痛，似乎在提醒他什么，尽管他很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却还是被自小陪在身边的阿油看了出来。
老管事微微躬身，说道：“厨房已备好了饭食，请阿郎与小郎君净手准备用膳吧。”
落老爷点了点头，起身离位，继而很随意的问道：“身体可是无碍了吧。”
一府之主的威严果然不可小觑，不过是趁着洗手的功夫浅浅一问，那苍老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力量。若樱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回道：“禀阿郎，小郎君经过几日的调养，身子骨倒是比之前强上许多。”
落老爷甩了甩手，又没了下文，转身看着落师韬，也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的驱使，落师韬仿佛知道这话其实问得是自己，启唇说道：“烦劳阿爷动问，亏得若樱姐姐细心照顾，又有胡郎中药石调理，孩儿如今已经大好。”
落师韬清脆的童音格外响亮，一字一句说得也是颇有气度，这番话不禁让落老爷有些刮目相看，只是话里全然没提家里人的照顾，让这位家主有些不自在，只当他是童言无忌，自动略过了这份不快。
落老爷看了一眼若樱，说了句：“你很好”，便转身回了座。
若樱连称不敢居功，又见家主没有再问，她便要抱起落师韬去净手，不想却被一把甩开，引得众人满脸好奇。只见他径自走向脸盆架子，抬手挽臂，大剌剌地用眼神招呼一旁的小厮侍奉自己，打湿了手后更是还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肥皂荚”，从容的洗手、擦拭过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若樱了身边，直引得屋里众人暗暗赞叹。
阿油管事见状，凑到了落老爷身边，小声说道：“虎父无犬子，恭喜阿郎，贺喜阿郎。”
落老爷不着痕迹地瞪了老管家一眼，轻咳了一声，这才对落师韬说道：“一道用膳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