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家主落师韬
第二卷昭馀郡里风波起
第九章韦氏的阴谋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虽说得有些夸张,但是仔细想想却也不无道理。
由于孟孙府里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观礼的诸位女眷为了同家里通个气,尽皆派出了当日跟随自己的丫鬟或者小厮,这样的结果直接引发了昭馀世家对今天这事的种种臆测。可奇怪的是,事情过去了近两个时辰,却始终没有任何人采取行动,世家们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观望。毕竟,只有昭馀城真正的主人有了动作,他们才能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落家的暖房外间,落家父子三人再一次济济一堂。难得的是,落师吾与落师闲兄弟两个还是头一回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共同等着自己父亲为孟孙府里的妯娌俩拿个主意。可惜,落老爷似乎未能体谅两个儿子的良苦用心,孟孙府里俨然已火烧眉毛,他那边却是隔岸观火。事情到这个份儿,老人家还有心思烹茶养心。只见落老爷慢条斯理的享受着“点茶法”带来的愉悦,竟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孟孙家的影响。研细茶末,冲入沸水,再用竹丝制成茶铣调匀茶末,再加上西域买进来的极品香料,这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落老爷竟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落师吾心痒难耐,几次想要上前催问,可一想到父亲向来的脾气就登时又打了退堂鼓,有心让自己兄弟打个头阵吧,只一个眼神过去便从他脸上中读到了“你行你上”的抗拒神情,这把个自命不凡的落师吾急得抓耳挠腮。时间就这么耗着,兄弟二人不亚如“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相仿,总算等到落老爷喝上茶水,脸上显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落师吾这才鼓起勇气问道:“阿爷,您看孟孙家的事儿是不是该拿个主意了,儿子婆姨还等着呢。”
落师闲也帮腔道:“迟则生变,还是要有个准备才好。”
落老爷依旧不慌不忙,缓缓咽下了最后一丝茶水,淡淡说道:“拿主意,拿什么主意,是你我父子就此杀将过去,还是咱们替孟孙家出头,就此绑了韦氏三人,送到衙署里大刑拷问呢?”
落师闲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落师吾却已起身离座,急道:“都这会子了,阿爷竟还有心思与儿子说笑。那山东孟孙家隔着一座太行山,都把手伸到咱们家门口了,再这样下去,不用旁人提刀来砍,咱们就先臊死了。”
落老爷却是冷冷一笑,喝道:“说得什么混账话,事到临头偏是这般漂萍一样的性儿,做得甚样大事!学学二郎,他可比小了足足十几岁齿呢!”
落师吾转身一看,只见自己兄弟只顾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与父亲争辩,他倒是连句话也不肯多说,急吼吼道:“老二,你是横是竖也该画个道了,坐那里装得什么象!这屋子里难道只我是落家的儿郎吗!”这话误把落老爷也算到里头了,他自己却是浑然不知,显然已经是急糊涂了。落老爷横了大儿子一眼,此刻却也无心计较,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次子。
落师闲开口道:“阿兄莫急,阿爷说得有道理,凡事总要对症下药,孟孙家又颇有些波谲云诡,咱们若是贸然发作,只怕打草惊蛇到头来陷入被动,再想做点什么就难了。”
落老爷笑道:“你为何说孟孙家,而不是孟孙家的变故?可是看出些什么来了?”
“儿子只是有些奇怪,既然大嫂嫂与我那婆姨都能派人送来口信,可他孟孙家却是半个字都没送到咱们府上,只怕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落师吾倒也不算太笨,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说道:“是了,是了,午时都过了两个时辰了,他家竟连句话都没送过来,定了起了旁的心思!好杀才,若不是咱们落家助力,他家怕是出个刀笔吏都要烧上好几辈子的香,真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落老爷满脸堆笑,抚掌道:“好,好,好,说下去!”
落师吾只道自己说中了父亲的心思,更是得意忘形,恨声道:“儿子以为,倘若郡望随便派个阿猫阿狗都能让孟孙家反水,足以说明,这孟孙家是个靠不住的。阿爷,是时候该拿出些手段来了,哼,我倒要看看,这昭馀郡到底是谁说了算!!”他那里犹自摩拳擦掌,却瞧着父亲和兄弟都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只见落老爷慢慢说道:“那依你看,这孟孙府究竟是个什么打算?落家又该作何行止才能力挽狂澜呢?”
落老爷笑得很是慈祥,可惜落师吾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父亲会有这一问,立马又成了锯嘴的葫芦,只得无奈地看向自己兄弟,希望他能发扬风格救上一救。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情”,落师闲完全没有高风亮节的觉悟,老父摆明了是正话反说。这个时候,他落师闲若是高风亮节救了落家大郎,可就把自己囫囵个的装里面去了,这可得不偿失啊。因此,他只能假装思考,至于自己大哥那里,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落老爷见落师吾语塞,又问道:“莫要指望二郎,我此刻只想听听你大郎君的高论!”
落师吾终于品出来落老爷的讥讽之意,疑惑道:“额,可是儿子方才哪里说得不对吗?”
落老爷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渐化作了讥讽,厉声道:“蠢材啊,倘若那孟孙家真个有心反水,何不索性看好门子,一个也不叫放出!让咱们全都作了聋子,作了哑子岂不是更好。事情若真个这么简单,昭馀郡的一众世家早就跳出来,还用着搬出我这个老家伙来拿主意吗!遇事不知动脑子,还在我这里张口侈谈。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落师吾心知老父动了真怒,早已习惯性地跪下来认错。落师闲赶忙宽慰道:“阿爷莫要生气,还是好好保重身体才最为紧要。这事情打根儿算,症结可是在他孟孙世家那里,皇上不急太监急,主人家没发话,咱们落家若是抢先跳出来,确是师出无名”,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落师吾,又道:“只是,阿兄说得却也不无可能。郡望既然着人过来,事情必然是小不了的。孟孙家的人虽扎在祁州,在咱们昭馀郡,可他们的根儿毕竟还在太行山那头,这心往哪里偏,隔着肚肠也是说不准的,阿爷还要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落老爷又道:“你也不用为他开脱,好在我眼下还气不死”,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大儿子,又道:“还有什么话儿,起来说,现在最好一并说了的好。”
落师吾再不敢多说,只是连连道:“儿子无用,儿子无用。”
落师闲心忧孟孙府,道:“那阿爷可是要再等等?”
落老爷赞许地看了落师闲一眼,道:“不错!不是说除了那冯二娘子,韦氏还带来了另一个人。动静闹得这么大,只怕真正的杀招还要应在那不知身份的妇人身上。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咱们不妨再等等。那里既有杨氏坐镇,想必拖个一时半刻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孟孙府真个跟着郡望反了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大有一句话还是对的,只要昭馀郡还姓落,天就塌不下来。我已让来人回报杨氏,让她弄清楚那个妇人的身份,是以咱们还是等信儿吧。”落家兄弟瞧着自己父亲说得这般笃定,悬着的心跟着稳下来不少,心神不约而同的飞到自己婆姨那里,也不知妯娌俩个将如何面对这场变故?
另一边的孟孙府上,杨氏正打算引着众女眷退出院落,因这次事发突然,经过了好一阵凌乱,守在院子外的下人才进来引导秩序。杨氏穿过数名交头接耳的女眷身影,正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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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与那名身份不明的妇人耳语,想着落老爷的叮嘱,立刻便停下了脚步。
杨氏回身几步,笑道:“韦家妹子,孟孙老夫人说得明白,人家要处理家事,你却留在这里,敢问是何道理?”
原本打算离开的昭馀女眷这时也都齐刷刷看向韦氏,却见她微微一笑,道:“这话怎么说的,人家主人都没有发话,两位娘子倒是越俎代庖,也不怕旁人误会,还道大伙儿是在你落家的地头上呢!”
赵氏被杨氏的话提醒,也来了精神,说道:“我昭馀世家自来是同气连枝,韦家姐姐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你若留在这里,倒叫我们出去,除非来之前姐姐便换了宗谱,随了咱们昭馀孟孙家的姓。”这话说得是韦氏,却是斜眼看着孟孙婆媳说的,话语当中显然有些怒气。面对质问,孟孙老夫人心知赵氏对孟孙家的立场有些起疑,老人家也不慌乱,只将一个眼神投向了自己的孙媳。
孟孙大娘子会意,急忙道:“赵二娘子说得在理,郡望的贵人既然发了话,我孟孙家自然不敢忤逆,那就请韦家妹妹移步,莫让我们婆媳两个作难。”
韦氏正要说话,不想却被杨氏抢先喝道:“且慢”,说着她又看向那名跟随韦氏来的另一个妇人,问道:“这位娘子一言不发,我瞧着也是面生得很,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若与孟孙家并无干系,还请随我等一并离开。”
那名妇人身子一震,却依旧是不发一言,众人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这时,只见韦氏一个健步将她挡在身后,厉声道:“杨氏!府里上有孟孙郡望的冯娘子,下有老夫人,不论从哪算,也还轮不到你来说嘴!”
韦氏的反应这般激烈,越发让杨氏怀疑这妇人大有来头。冯二娘子被方才韦氏的一喝点醒,赶忙站出来道:“杨大娘子,我本敬你是高门贵女,是以多番忍让,难不成,这孟孙家改姓落了吗?”
孟孙老夫人听人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自己再不出来说话,恐怕两头都没个好,只得暗叹一声,站出来道:“咳咳,诸位都是贵客,若还认老婆子这个地主,便听我一言”,老夫人只等众女眷安静了下来,又道:“今日这事,老身也是瞧得云里雾里。原本想依着本宗贵人的意思,关上门来处理自家事,只怕顺了姑情,便会失了嫂意。既如此,不若几位到我那院子里,咱们将话说明,将理摊开,开诚布公地论上一论。可好?”
冯氏原本想仗着自己本宗的身份拒绝,奈何看着杨氏与赵氏一副不肯干休的模样,心下又有些犹豫。韦氏的心思也与她大致相同,只苦于当着众人的面不能商议,索性说道:“全凭老夫人做主。”
杨氏与赵氏见她没有意见,也赶紧道:“一切听凭老夫人安排。”
孟孙府里的热闹一波三折,数次的讨价还价过后,有资格参与到解决争端的重任,除了孟孙府的婆媳俩,昭馀郡也只有杨氏、赵氏以及另外两位平日里便素有人望的贵妇身上。只是在这场由女性掀起的硝烟当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身为主人的孟孙婆媳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而冯二娘子的出现虽搅动了降阶礼的风云,但幕后的主使者绝对少不了韦氏。待安排了其他的观礼女眷,孟孙大娘子又单独另寻了一处安静的雅舍以处理变故。诸位娘子各怀机心与猜测,正耐着性子等着孟孙老夫人。经历了好一阵折腾,原本就身子虚弱的老人家早已支撑不住,最后在杨氏的提议下,便先请她先回去休息一阵,放心不下的孟孙大娘子,也陪着一道陪着回了院子。借着这个功夫,几位卷入这场世家纷争的女眷终于短暂休战,毕竟,抛下主人家去解决事由,这样未免颜面上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在场的众人仿佛忘记了方才的种种针对,就连俗来不睦的杨氏与韦氏,也一改方才的剑拔弩张,转而享受这大战在即前的平静,只是任谁都能感受到平静过后隐隐埋藏的暴风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