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早上起来,刮大风,风刮的满院子都是树叶子,天阴阴的,刮着西北风,乌云随风飘过,看样子要下雨了。李大龙走出院子,看见田野里渠埂上站着几个妇女,穿着棉衣,系着粉红色头巾,扶着铁锹在灌冬水,有的田灌满了,跟明河似的。冬水一灌,气温就降低了,冬天就真正来临了。往年,立冬前下一场雪,冬水一灌,田里都结冰了。今年还没有大雪,今天刮着西北风,看来要下雪了,路上的行人都冻得缩着脖子,裹紧大衣走着。
手机响了,李大龙一看是邱富贵打来的,说山里有点活,让李大龙拉上人去干活。
李大龙一听,路又远,天又冷,上哪儿去找人干活?他去问谢子栓,谢子栓说不去,又去问王二宝,王二宝也说不去。
他来到邻村杜三喜家,杜三喜以前给他干过活,他敲门,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门没有锁,推。”
他推开门进去,看见杜三喜的老婆在院子里,坐着轮椅。
“杜三喜没有在?”李大龙问。
“干活去了。”
“还没有回来?”
“快了,天冷了,马上工地就停工了,干不成了。”
“你走不动?”
“能行,有时不方便,坐轮椅,”她说着站起来说:“进屋。”
她一条腿用不上劲,一扭一拐的走进屋。杜三喜的老婆以前腿脚好好的,那年夏天天热,晚上热得很,就让杜三喜在屋里房顶上吊了个风扇,整夜的吹凉,睡着了风扇也开着,落下了风寒病,全身关节疼的瘫了一样。去大医院也没有看好病,全身无力,电烤,针灸都无际于事,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现在,勉强能够一条腿站起来走动,但是,干不了活。杜三喜出去打工,家里的活得找人干,还有两个大学生,负担够重的。进了屋,房子是新盖的,屋顶也吊了,新家具,新衣柜,新窗帘,一切都是新的。
“房子啥时候盖的?”李大龙问。
“几年了。”
“屋里又大又宽展。”
“空落落的,就我一个人在家。”
“你娃娃呢?”
“一个大二,一个高三,都不在家。”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回来了。”
“不可能回来了,还得城里给买房子。”
“就是。”
“你找杜三喜啥事?”
“我以为他在家里,找他干活去。”
“工地上干活去了,再有几天就回来了。”
“噢,我走了。”
“他回来了,你来。”
“知道。”
李大龙出来,开车回家。路上,邱富贵打来电话,问找上人没有,李大龙说没有,那就算了。
李大龙来到甘学文店里。
“你啥时候回来?”李大龙问。
“我回来一个多月了,”甘学文说。
“今年枸杞收成怎么样?”
“还可以,我枸杞都从青海拉回来了。”
“怎么又拉回来了?”
“我今年枸杞树长得好,开始一斤三十元钱没有卖,跟着降价了,又没有卖。再加上承包摘枸杞的人说谎了,说好的到时候枸杞红了来摘枸杞,结果人没有来,耽误时间了,一喷红枸杞烂在树上了,少摘多少枸杞?最后,我就把枸杞都拉回来了。回来,枸杞价格跌到十几元钱,要知道这个行情,早卖了。现在,卖不动了。主要是我的枸杞个大,色也晒的好,我舍不的卖,没想到拉回来价格跌的这么历害,”他说:“你看看我的枸杞,”他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半袋枸杞,抓一把让李大龙看。李大龙一看,枸杞又大,色又好,确实是好枸杞。
“主要是用亚钠晒枸杞,把行情一下弄倒了,市场上再严查亚钠枸杞,”甘学文说。
“哪里查着呢?”李大龙问。
“市场上查的好严的,枸杞监察大队查着。”
“你直接拉到外地卖了?”
“不行,贩子都进市场买货,外面客商都在市场进货,拉出去不行,我的枸杞跟中宁枸杞差不多,当中宁枸杞卖。”
“掺在一起卖。”
“能行。”
“你在熬几年,枸杞树就大了,就赚钱了。”
“每年还要往进投钱呢?”
“现在保住本,再过几年就赚钱了。”
“主要枸杞行情不行,中宁枸杞都让青海,内蒙货把名声弄臭了,价格上不来了,好东西,让亚钠污染了,名声臭了。”
“现在,市场上打击亚钠枸杞,硫磺熏的枸杞,让种植有机枸杞,价格也高。”
“实际上,在老家租地种枸杞也一样。”
“主要是要有烘干房,库房。”
“噢。”
“中石化承包的几千亩地种的枸杞,现在不种了,又承包了出去,那些承包商种了一年,也不种了。现在,村上把枸杞树都挖掉了,种玉米了。”
“枸杞品种不好。”
“还有的承包户,种了好几年,枸杞都成大树了,也把枸杞树挖了,种玉米,说种枸杞不赚钱。”
“可能也是管理不好,大地枸杞公司,红宝公司都越干越大,种植,包装,销售一条龙,规模越干越大。要会经营管理,不能跟我们小户一样,种上,摘了,晒干,卖给贩子,那肯定不赚钱。人工工资又高,租金,农药,化肥,水费等,也是不小的花费,弄不好就倒了。”
“就是。”
隔壁小伙子走进来说自己网上卖出去了一百多斤枸杞子。
“好,天天网上卖掉点枸杞,特产,抖音上再挣点钱。”
“我回家吃饭,来人找我,你给我打电话,”小伙子说。
“行。”
小伙子出去走了。
李大龙也告辞出来。
李大龙回来,看见李二秀在灌冬水,在渠埂上爬在那里撕田口洞洞。马兰穿着红色的棉衣服,戴着口罩,在路上拉着树枝往回走,路边树苗地里卖树了,砍的树枝扔在路边,马兰拾回来晒干了烧炕。郝老太太拄着拐棍站在路边,头发都白了,眼花耳聋了,马兰弯腰拉着树枝,远远对郝老太太喊道:“妈,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去,着凉了怎么办?”郝老太太听不清,但能感觉到马兰说什么,赶紧拄着拐杖进去了。
李大龙进屋,赶紧烧炕。
李二秀进来,对李大龙说:“山上占渠子,你车把人拉上,早上拉了去,下午拉回来,一天八十元钱,去不去?”
“不去,”李大龙说:“天这么冷,还占渠子,都冻冰了。”
“我给谢子栓说一声,你不去,”李二秀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边说边出了屋。
李大龙烧炕,张招弟打来了电话。
“你在家干什么?”张招弟问。
“我去街上转了转,刚回来烧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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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爸家了吗?”
“去了,给送去一箱苹果。”
“我爸干什么?”
“值班。”
“家里还有谁?”
“我把苹果直接抱地下室了,楼上没人,你爸给钥匙让我上去,我说不上去了,就出来了。”
“张家宝说爸今年不如往年了,钥匙放到那儿过后就忘了,手机也丢了,东西放到那儿就找不见了,妈走了,一下子迟钝了。”
“老了,都是那样,不要说,由着点,心里的悲伤一下子能恢复过来?让慢慢平衡心情,时间能消磨掉往事悲痛。”
“知道,我给张家宝说了,不要在爸面前发脾气,不要说爸的不对。”
“就是。”
“我一个人也不想做饭,吴美丽送给我一盒肉菜,我热上吃,燃气灶也没气了,我明天交费去,你在家里,炕也烧热,吃好,玉米能卖就卖了,养老金,医疗保险也交了,该办的办了,就来。”
“40,50马上就下来了,我养老金交了再说。”
“行。”
挂了电话,李大龙出去一看,李二秀回去了。
第二天,李大龙来到李二秀家。
“谢子栓没有在?”李大龙问。
“他干活去了,让你拉人,你不拉人,谢子栓在那儿干活。”
“都灌冬水,还铺渠子呢?”
“山坡上,先铺上,明年再勾缝子。”
“谁的活?往出承包吗?”
“那个小伙子从老板那儿承包来的。”
“哦。”
“我今天远处的田水灌了,明天也去干活。”
“我还以为你去枸杞基地上剪刺?”
“这么冷,能剪刺?王二宝在基地上干活,都回来了。”
“哦。”
“这么冷的天,你干什么去?”
“我去街上,”李大龙说着,出来。
挂着西北风,乌云随风滚滚飘过,不时滴溜几滴雨。
李大龙开车出来,路两边,苹果基地里,妇女们在摘苹果,打包装,有外商大车停在路边装苹果,人很多。过了苹果基地,前面是育树苗的田,男人,女人都在挖树苗子,路上停着几辆车,那么多人在田里挖。大冬天的,挖树苗子,不知道往哪里拉?不过,冬天树栽上,开春地一融化,树就活了。马兰可能也在这里干活,天天半夜门就响了,骑车拿铁锹就走了。
车玻璃上不是滴落几滴雨,他来到街上,市场两边卖菜的,卖水果的小贩,穿得厚厚的棉衣在那里卖。有个卖菜的人穿着黄大衣,手里端着一碗面,热气冒着,在冷风中稀里呼噜的吃着,女人蹲在那里拣菜。街上没有人,小贩们都裹紧棉衣,坐在那里望着不时有过来的人。
李大龙去粮油店买了一小袋米回家,刚回来,电话响了,是物业打来的,说租房子的房客说物业费房主交,让李大龙把今年的物业费交了。李大龙说明天去交。
张招弟打来电话,让李大龙把医疗保险交上,她的不用交,超市里养老金里面交了。李大龙说老家物业上催物业费,张招弟说她给房客打电话,房租要来了再交。
夜里没有下雨,第二天,院子里,路上落满了金黄色的树叶,太阳出来了,照在上面闪闪发光,李大龙把院子扫了。
张招弟打来了电话。
“你去神堂了吗?”张招弟问。
“去了,”李大龙说。
“怎么说?”
“讨了符,让拿回来烧了,过几天再去。”
“行,过几天你再去,看怎么说?”
“嗯。”
“你去看医疗保险怎么交?玉米有没有收的?”
“行。”
“我上班,随后再说。”
李大龙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