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打趣的问我来此何事,我不敢隐瞒,如实说出。先生听后,急忙将我拉进屋里,又小心朝四处瞧了瞧,生怕隔墙有耳,我问道:“怎么了,先生?”
他仿佛有点怒,道:“那可动不得!和守陵的人是一个道理,那玩意儿叫‘囚人栏’,不是什么吉祥的物件儿,总之不要再说了。”
“可先帝不早去世了么?难不成咱们,连同以后的人,也要守着这破东西?”
“乃忠义也”先生答。
我心里发毛,拜别了他,自是从后门而出。走在一路上想着,却如何也想不出这忠义在哪,写在文章内么?还是尽是空话?但即使真有“忠义”也不见得全是好事;所谓忠有愚忠,孝有愚孝,可知忠孝二字,绝非聪明伶俐者可做的来的;仁有假仁,义有假义,可知仁义两途,无不有奸人恶辈藏匿其中。
诚然愿青年儿女们不必要为“忠孝礼仪”去残害体魄或愚化精神,人人应有人人的思想,或某天遇见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思想,也不必大作批判;诚然愿有志之士大有作为,无志之人安稳一生;舍身取义者被记于竹帛,苟图衣食者不必遭人谩骂;信有鬼神者终有来世,不信者永在黑夜长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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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日。
夜里惊出一身汗,睁开眼便无法再安稳入睡。远远瞧见坟岭山上的鬼火,更令我心慌,像在要警示我,可自认从未得罪过他们,何以今夜燃得通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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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是缺银子用了?也没个人烧纸钱,祭拜啥的,在下面成了穷鬼,阎王爷都嫌弃;可真要是去祭拜,总得有个名分才行,而碑上无字,更没有后辈子孙姓名,即使是想祭拜,恐也找不到门路。
可是想为何无字呢?
我一下明白过来,这……埋着的全是以前的人,而如同枯守陵者一样,都是用不着姓名的。
此刻再望向那方,好似只剩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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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民堂内。
赵贵翁睁着大眼,气的骂起来:“满篇都是大道理呐!可这理呢?简直就是一窍不通……那哑巴干咱们什么事,难不成病死的,也要怪人么?还有翠儿姑娘,谁能想到呢?”
他又怪笑起来,指着教书先生,说:“我晓得了,你同他是一伙的!”
教书先生慌了神,急忙道:“什么一伙?什么一伙!你莫要在公堂之上含血喷人!”
“不是一伙……怎么不将他拿住呢,还同他讲那么多?不是私下里通风报信?”赵贵翁道。
教书先生顿时立起身,张着嘴,想辩驳,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正急着,堂上马县令呵呵一笑,众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罪犯泥瓶儿毁坏先帝重宝一事,当其自供,无需多议,足可定罪。”马县令道。
胡师爷记着笔录,起身鞠了一躬,问:“那杀人之罪,又如何定夺……?”
地保身后的小儿喜男忽然冲出来,喊道:“瓶儿哥没杀人!他没杀人!”
他爹可就气了,一把拉住他,又堵住嘴,朝门外呼道:“快将他带回去!”
喜男他二姐弯着腰,低着身子,不管喜男的闹,连拖带抱的出了大堂。他爹地保一个劲的赔礼:“娃儿瞎说的,老爷们莫当真哟……。”
马县令笑道:“无妨,无妨”又正了正色,说:“杀人一事,罪证尚有不足,等候再议”。
挥手示意胡师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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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九日。
格外新鲜的天气,可手脚发麻,冷得出奇;大约是寒春的尾季,染了病症。去晒晒太阳罢!也觉不自在,伸出手,仔细感应;这晴光竟无热!
还是回家去罢!好过在被窝里还可留住一丝暖气。
路过屠夫家时,听见他家的婆娘与另几个婆娘正围在炭盆边,商讨着狗肉的作法。
拿去油炸罢,嫌肥气太重,吃了长膘;切去煎炒罢,又从未有这般作过,怕炒过了焦黑,煎嫩了又难嚼,可惜了一条好狗肉。最后定了个“烹”的法子。
将狗脖子用细刀划出一道横口,放干血,一来去腥味,两来好下锅;需拔全身毛,砍去尾巴,先放入烧好的沸水锅中,狠狠地烹它一个时辰。
出锅时,因涨满了水,显得像奇大的毛耗子;晃一晃,还能听着肚里的水声,是内脏给泡烂了,脑浆也流得满锅是。用手从先前脖颈处开的小口,将内脏尽数掏出;用长棍从后处直通大肠,反复旋转,使其上下通透。
最后放入配有香料锅中,需半个时辰,届时四肢皆在,五香俱全。真是条好狗肉呵!
我忍不住好奇,朝窗户探头去看;屠夫的婆娘的脸贴在上面,我被吓了不轻,踉跄退了好几步,屋里的人可就齐齐笑了。
我跑回屋去,还是后怕;屠夫家不是宰猪的么?怎么杀起狗来了?可他们也并未杀狗,看来,是要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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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三。
犯了大罪,我怕得要死,可不明白错在了哪。他们……有是作掌柜的,有是干劳工的,也有给人端屎盆的,似乎都想害我,个个翻着死鱼眼,教我半夜睡个不安。
连同瘸了半条腿的癫人也拿着烧火棍对我指指点点,口水流个不停,我不懂他要讲什么,但我怕的要死。还有同我无冤的小孩,也跑到我跟前,冲我傻笑。
这让我觉得有股邪气,我真怕的要死。
明白了,在他们眼里,我已然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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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五。
不能想了。
愈发的觉得冷,恐再不用多久,即使他们不动,自个也挨不过整日的乱想与病症。几千年来这样的事已经不少了,难见有真的心思清白者,往后也不见得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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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