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人日志(二)_甲子年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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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杀人日志(二)(1 / 2)

三月初五。

大雨,且续了两日。

太爷是有先见之明的,早早备好了棺材,摆在中堂。侧边的香案插着两根大红烛,不时快要灭起来,不时又摇晃起来,底下的黄纸烧成灰飞,风也不作美,被吹得四处。

我躲在屋檐下,不敢进屋,而时间久了,眼开始模糊,心思也变得痴呆;看见了土墙开裂,青瓦有缝,角落里生出草芽,木梁处结下蛛网,连常打扫的菜园也爬上许多乱藤枝条。我仿佛开了新眼,然并未觉得有多灵气,反而是萧条一片,这才明白过来;往前的十七年中,尽是在太爷底下发昏的顽童。

傍晚,雨仍下个不停,我想连同这老天爷都要跟我作冤对,虽说自个不太信奉它,嘴上却从未有说过,难不成也被它晓得了?唉……任它下去罢!我正想睡个雨中觉呢。

斜对门的一双夫妇在吵嚷,是在责备他们的小崽子。女人的嗓门大而尖锐,像铁刮着铁,让人听着耳发疼,她骂着:“教你莫作些恶罢!天老爷都看不下去了!下大雨要收你嘞!”男人像在抽着长卷烟,声音里带着死闷,说:“谁教你捡了回来,现在教不好了,反倒怪起别人来了。”

我听的没趣,要往屋走。突地!一声惊雷将我镇杀在原地,寒气便从脚底板直冲脑壳盖,这令我后怕。想:那男人何故要用个“捡”字呢?难不成他家的小孩也是捡来的?我想绝无可能,不然这么些年怎会不走漏半点风声,又如此凑巧,被我听见呢?铁了定是指着我骂的,可又胸胆小,怕被别人听着,落得个“多舌户”的名头,因此才如此隐晦。

是想要湘蜀之地的“蛊术”将我活活咒死?他们是晓得我将栏杆推倒了?照自己想,前日跑去太匆忙,被某人看见了也不为过;但其中罪过真有如此之大么?我是不明了的,想得去请教先生了。

回到里屋,横竖睡不着。

到半夜,才歪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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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

一觉近到巳时才迷糊的醒来,醒来后不仅毫无精神,反而是全身酸痛,恍惚间作了个梦——我记不太清,是有许久了,常作梦。介于好梦与坏梦之间,我想应当是作个坏梦才好;倘若是好梦,梦中成了金龟婿或状元郎,永将不会醒来那必然得意,但终要醒时,难免有怅然若失之感;又假使是坏梦,梦中虽有身陷险地之危,后觉间才知虚惊一场。所谓人间三大好词,不外乎久别重逢,失而复得与虚惊一场也。

可昨夜之梦,梦中无场景,无人相,连自个的身子骨都摸不着,只有一双双冷到快冰的恶眼,死死地盯住我,我将动弹不得,我将满头大汗,我将无法呐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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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民堂。

门外的赵铁甲大笑,道:“原来是得了失心病呀!”

赵贵翁正听得入神,要思索一番,被这“狂笑”打断,而断了心情,于是不耐烦的道:“你莫在这儿摆能干了,各家老爷谁不晓得,快快些回家去罢!”

看赵大老爷不悦的发话,赵铁甲立马直了身,立定住,也不笑了,作副老实的模样。心里却是十分的不屑。

早在很多年,赵铁甲来投奔赵贵翁这门亲,赵贵翁见他不像个恶人,但也绝非可以“好”来称呼,怕是在某地惹了罪,跑这躲祸来了,可不敢认呐。

赵铁甲再无处可投,索性赖住下来,每逢在路上,见人就说:“我可是赵老爷的门亲呀!”久之,仿佛身上也有了贵气。

再到之后,这股“贵气”渐无了,因他赵铁甲觉得自个的“贵”绝不是有一门富亲戚所带来的。夜里翻书,他这才想起:老子的狗屁爷爷姓赵,他的爷儿也姓赵,这么一说,以前天下中姓赵的人都是咱的门亲,往后所有姓赵的后辈也供咱作祖宗啦!他带着窃喜与慌张,捂住嘴,小心瞧瞧,生怕别人盗去了自己的秘事。

不是有个皇帝……是整个氏族呢!都姓赵!如此一来,那些什么名“括”,名“高”,名“云”的文人将相都算不了什么,自个可是“皇族后裔”!虽说赵贵翁也姓赵,或与他是出自一同源者,很可以闭着眼睛称老爷,但辈分绝绝没有自己高;赵铁甲就更加气愤,要搁在以前,说不定赵贵翁还得给自个请安,再说上“万福,万福”类的。世道可真就变了,越来越不像人活的世道,儿子居然也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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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

雨停住大半,可天气如何也通透不了,灰蒙蒙地,像盖住了一层纱。外头有了动静,出门一看:

哦!

原来是哑巴死掉了。

两个衙役各拖着条腿,朝坟岭山走。后面跟着一伙小崽子,边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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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唱着:“死的好呀死的妙,死了真是呱呱叫;死的好呀死的妙,死了可以睡大觉;死的好呀死的妙,死了再也无人吵,无人吵!”

我是知道的——哑巴起初并非是真的哑巴,还是能说出几句别扭的话的,可这怨不得天,得怨他亲娘亲爹死的早,又无人教,渐成了真的哑巴。

我又不知道起来——哑巴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倘若是好人,何以成了哑巴?又何以招人嘲笑?但若他是个坏人恶人,有此下场,倒也不必唏嘘。可他非但不是,且还勤劳的很;某家的红白喜事,他都十分欣喜的跑去帮忙。

这真教我想不明白,但是想“好人之作为并非福报,恶人之下场也并非地狱”就拿哑巴来作例罢!敢问他一生做过什么恶事么?应当是没有的,可他一生过的好么?先且不提好与不好,就问他是否过得如意,该如何作答?

莫名的开始憎恶起那群喜欢嘲弄人的小崽子,可他们又懂什么呢?哦!是他们娘老子教的!

王拐子的痴女儿的病症不正是么?

起初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到了要穿弓鞋的时候,死活不肯,自从打小便是如此,夜里偷偷解下缠在脚上的布。王拐子嫌她不争气,急得要流泪,对人哭诉着:“哪有大脚的女人呀……以前这朝代分分离离,合合聚聚,扰得咱们这小老百姓不安生,碍吃碍喝,碍穿碍戴,可就是碍不着这小脚的事呀!”

“是这个道理,那文的叫什么‘……照’,总之是个词人,武的叫什么‘……玉’,哪个不是穿小鞋才留名的人儿?”

王拐子更加气愤,可想不出招来;拿去浸猪笼罢?显然不适合。王婆则使出了主意,定能教她对付,去坐猪牢罢!

寻处不见光的地方,将人与猪关在一起,要使她明白做人的究竟;投糟糠之食,使其与猪争抢,要她明白有小脚的女人才算真的女人;夜里不可令她安稳睡着,否则有被“猪啃脸”的发生,要让她疲劳不堪或服软。

前几天的日子里,她还有气力叫唤,夜里嚎叫个不停,又过了几日,则变成了苦苦哀求,最后渐无了声。王婆里面瞧了几眼,也没动静,叫她也不应,这下,就真真地傻了。

我愣神间,两个衙役就走远了,我急忙追上前去,去问个哑巴的死法。一个衙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我,说:“他同你有什么关系?”我一下便立住了,又走出去几步,才听见那衙役在小声嘀咕:“鬼知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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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日。

终于理清了哑巴与傻女的关系。

哑巴与王拐子一家的痴女儿是同一类人;所有不同的,哑巴是天生,傻女是后天被迫害。而大致结局相同,哑巴是肉体死了,傻女也不见得是活着的。

倘是魂灵丢掉了,才不算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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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日。

下午去拜访先生,隔了好远,味到一股酒味,门也未关。我自敲门而进,先生正醉靠在菜园里的摇椅里,我不敢惊扰,立住等待。

恍惚间我也打了瞌睡,不懂过了多久,又是几个时辰,飘落的星星雪花已盖住我的脚面——先生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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