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快进来!”男人慌乱地扶起另一个。
木陀子从面具的孔洞中仔细端瞧,一个是身材瘦高面容清秀苍白的中年男子,肩旁挎着一只木匣,脸上尽是着急慌乱之情;另一个,是腆着大肚子的妇人,低垂着头脸色暗沉,气息微弱全身瘫软,若不是旁边的男人尽力搀扶恐怕早已昏倒。
那妇人,不对劲!
虽然低着头,但木陀子依然能看见她原本蜡黄憔悴的脸有半边布满黑色斑纹,呈细螺纹状且夹杂暗红色脓包,从左脸颊一直向下蔓延至整个颈脖,恐怕衣领内的胸口也是如此。
原来是她被疫鬼感染!
木陀子胸前的法器隐隐抖动,他环顾四周,刚才被驱散的黑气依然游离在半空,变成无数难以察觉的半透明气丝,盘旋围绕在妇人周围,渐渐聚集成淡墨色、青灰色、铁乌色,最后形成黑如夜幕一般的雾气汇入妇人体内,分明已经被疫鬼完全侵蚀,即刻殒命。
男人瞥了一眼木陀子,并不多言,便将妇人扶至一块干净的地板坐下,让她背靠着屋柱稍作喘息。
“她染上疫鬼,毒斑入脑,已经没救了。”
“我知道。”男人蹲在她身前替她仔细擦汗,“但不论如何,也要保下她的孩子!”孕妇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黑气萦绕其上。
孩子?病至如此,孩子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男人打开木匣,拿出几个小药瓶、一叠白布和几把细长闪亮的小刀。
“这里有水吗?”
“你是药师?没用的,孩子保不住了,就算强行生下来也是天生染疫的病婴,活不成的。”
男人回头看看木陀子的面具,“你是巫师?真的是巫师吗?我求你救救她!”
木陀子一愣,摇起头来,“不……我不是……不是!”木陀子慌忙摘下面具,惊恐地向后退。
男人终于看清木陀子的脸,那是一张形如木雕的粗糙长脸,一双恐惧的大眼从额前散落的发隙间透出寒光,遮住嘴唇和下巴的灰白色胡须垂至胸膛,脸颊除了几道刀刻般的皱纹,便只剩那些最瞩目的黑色黥纹,横平竖直遍布其上,将整张脸分割成零散的方块。
“原来是面甲师……”男人收回目光,重新整理工具,“还以为天下的面甲师都死绝了。从殷都逃出来的?”
“不是……我不是……”
“我也是从殷都来的,二十年前的事了。”说着男人解开女人的衣襟,露出更多的黑斑。
男人皱了皱眉,继续解开腰带,将妇人整个圆滚滚的肚子露出来,疫鬼依然没有放过这里,黑斑和脓包长满肚皮,像一个巨大的黑色虫卵。
木陀子一阵惊愕,刚想说话,忽闻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如山洪一般喧嚣而来。
“你有孩子吗?我有一个,上个月刚生。”男人继续说道,“叫灵芝,希望她长大以后救死扶伤,助人行善……”
仙儿……
“帮我,救救这个孩子。”
木陀子浑身一颤,男人已经走过来,将地上的面具递给他。
“挡住外面的人,千万别让他们进来。”
木陀子望向殿外,已经是人声鼎沸,数不尽的火光将远处的天空映照出一片血色。
“驱邪祟!烧疫鬼!祭山神!佑吾辈!”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怒吼。
孕妇发出痛苦的呻吟,男人的目光紧紧直视着木陀子。
是煙祭,原来他们要烧死她。
“烧死她!烧啊!”人声更加凶狠,似乎要把空气加热,将烈焰铸成一个魔鬼。
木陀子似乎听见其中几声凄厉衰弱的哭声。那微弱的哭喊声如此熟悉……
仙儿……
这回阿父不会再错!
木陀子接过面具,戴在脸上,冲向门外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