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之二 煙祭_面甲仙师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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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之二 煙祭(1 / 2)

夜色笼罩的大山像一张隆起的巨网,匍匐在天地之间将四方天际连接起来,更显得广阔与荒蛮。

山脚下一队长长的火把,犹如在天幕中蜿蜒前行的暗橙星河,是无边黑暗的天地中唯一的亮光。

那些亮光之下,是一张张在火焰中跳动扭曲的奇特面孔——白色漆料胡乱地涂抹在粗糙丑陋的枯木面具上,面具们如鬼魅般低吟前行,嘴里哼唱着古老的歌调。

“……天耶无降,地耶有神;神耶无相,人皆有名;名相和违,祟邪鬼魅;鬼耶难语,鬼耶难行;掩吾耳目,阻吾行祈;今吾无相,请神以降;今吾唱名,唤神有应;吾愿期期,献吾牲祭;吾神昭昭,驱鬼除疫;求得太平,世代永祭!”

随即又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呼吼,“……驱邪祟!烧疫鬼!祭山神!佑吾辈!”

火把在吼叫声中点燃一具具浸满黑色焦油的牛羊尸体,“嘭”的一声火舌舔满祭品,每具祭品被支在特制的木架上由四人高举肩头,成为一个个更为巨大的火焰祭台。祭台们在夜幕中游动,在山林间穿行,吼叫声乘着那前进的韵律穿过烈焰直上山巅,在天地间吟唱悲泣,俯首盘旋,最后扎进连绵交错的大山,将队伍扭曲成神秘的绳结。

这绳结的源头是一个五人方阵,四个身穿白羽斗篷头戴野兽头骨面具的祭司分列前后左右,手持沾满三牲鲜血的木雕法杖,踏着统一的咒文步伐,不断变换位置。中间的大祭司动作则更为沉稳缓慢,身披挂满彩色布条的厚重鬃毛兽皮,头上戴的白骨兽面看不出是何野兽,更为硕大且有一对巨大的獠牙,头顶插有三根长长的五彩翎羽,对应的法杖为作区别在杖头镶嵌一对张牙舞爪的鹿角,下悬三个大小不一的惨白人头骨,正随着大祭司的舞步有节奏地发出一串头骨撞击的闷声,大祭司嘴里念念有词:

“唵嗯……嘛哞尼……唔囵巴嚓嘛……哄巴刹那札!”

紧随五人方阵后是两列乐鼓师,每列四人,白色麻衣搭配红色腰带,面具则是同样的素面白漆,杂乱地敲击着铜锣、铜鼓,嘈杂的声响一度盖过了身后人群的呜咽呢喃,遮蔽了月色星光,让人忘记身处何地,但转瞬又恢复了清朗与低嚎,仔细分辨前路依旧是黑暗。

尼禄紧跟在乐鼓师旁边,耳边的震天声响令他烦躁不已,这些该死的祭司、愚蠢的乐鼓师、崎岖的山路、倒霉的时辰都令他烦躁,他年岁已老,腿脚已经大不如前了,却不得不时不时小跑紧跟队伍,好几次都因为坑洼和碎石差点扭断脚踝,而最令他烦躁的是这件天杀的差事,要是老爹多活两年,也轮不到他来当这族长,操办这件破事。

前面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扯着三条精瘦的猎狗等候着尼禄,一见队伍靠近便招手呼喊:“族长!找到了!在这边!”

尼禄看见那几条跃跃欲试的狗和年轻人脸上得意的表情,心里暗骂了一声,随即快步走上前。

“六子!是这条路错不了?”

“错不了!肯定就在前面!”

尼禄盯着那几条狗,烦躁透了。

“都跟上!后面的跟上!”尼禄对身后呼喝,得到一片含糊不清的吼叫作为回答。

他有时看看那些白漆面具,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这是祭山神时需要表达的“圣洁”,但为何这圣洁如此丑陋?没办法,各部族的能工巧匠都叫中洲殷人搜刮了去,再也没有回来,只能赶制些这样简易的“圣洁”向山神交差了,但无奈手艺太差戴上去只会更令他憋闷烦躁,于是他只有将面具掀开扣在头顶,露出他纠结紧锁的粗眉。

“喊起来都喊起来!”他再次抬手呼喝。累死你们!

“……驱邪祟!烧疫鬼!祭山神!佑吾辈!”

人群的呼喊声起起落落,来来回回就这句喊得响亮,更令他烦躁。烧烧烧,真应该把你们这些鬼都烧了去,这些年烧了那么多还没烧够吗?山神有回应吗?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过去上千人的部族如今只剩两三百,等到下一任族长继任时还会剩多少人呢?还会继续山祭吗?要是当初听他的早些逃去鲁国,在“圣山”脚下,离山神近一些说不定就会灵验了,至少,那里有巫师。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在心里想不知道山神会不会知道,随即他也跟着喊起来。

“……驱邪祟!烧疫鬼!祭山神!佑吾辈!”

山夷人最敬山神,尤以“圣山”为尊,但自从厉王时期一场恶战,夷人土地尽失,“圣山”也归于鲁国,之后数次与中洲交战争夺,直至60多年以后平王和谈,“圣山”名义上归属夷人,但因疫情各部族封山自治,祭拜山神便只能就近在各自山头遥祭,祭礼也跟随殷人加入“煙祭”,以焚烧祭品的形式迎合“神鸟落圣山,焚薪四野丰泽万灵”的传说。但在尼禄看来这和夷人旧礼不合,完全是附庸殷人的自欺欺人,山林属木,大地属土,怎么会拜火呢?愚蠢啊愚蠢,最愚蠢的当属那领头的大祭司,原以为巫师走了大祭司回来了能重归旧礼,没想到干的还是那一套,不伦不类,看着别扭。

喊了两句尼禄便觉口干舌燥嗓子干疼,也不知道这么喊能不能让他们听见,赶紧跑远些吧……他登上队伍侧面一块隆起的土丘看向远处山脊,却只见一片茫茫黑暗,来势汹汹的火把并未照亮前路的方向,他想起这座山上有座破庙——那破庙还在吗?夷人是不祭拜瓠公瓠母的,那是此地曾经的百越先民信奉的神,自从百越被殷人灭后,鸾神入主中洲成为至高无上的天神,瓠公瓠母这种异姓祖先的神自然遭到排挤遗弃,却不知是不是神灵守护的关系,殷人始终无法统治百越的辽阔腹地……之后趁昭王与西方鬼戎交战之际,夷人夺取此地,而后“疫鬼”灾情爆发……转眼那间破庙已孤独地守护这里百年,今天它还会继续守护我们吗?他一时疑惑起来,他们侍奉的到底是百越的瓠神,还是夷人的山神,或是殷人的鸾神呢?哪位神可以庇护他们,又是哪位神选择了这样一件“祭品”作为庇护的条件?

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人,看着她的坚韧,看着她的热烈,看着她的义无反顾,看着她的聪颖决断……可怎么,她就成了“祭品”呢?他想起她不顾族人反对要出山寻找治病灵药,也想起一年后她大着肚子回来的时候族人的闲言闲语,曾经爱慕她的男人们对她肆意唾骂,那些曾经嫉妒她美貌的女人也极尽羞辱,没人知道孩子父亲是谁,有人说是山外的野男人,也有人说是哪个偷腥不敢认的族人,可如今他看着身后那一个个丑面具,便放弃了深究的打算。直至不久后她开始出现疫病,连带不少相关或无关的人染病去世,总之前前后后几十条人命都得算在她头上。人们终于有了发泄的理由,违反族规又病祸族里,尼禄作为族长难敌族人声讨。

但岐药师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偷偷带走了她。

岐药师留下字条让他不必担心,他会带她去中洲,去殷都,那里的巫师一定能驱除疫鬼,救下她和她的孩子……可是路途遥远她怎么能撑得到呢?他知道岐药师是安慰他,也许在哪个不为人知的安眠之地,静静的送她离去吧……他很感激岐药师,他的好女婿。当年他一个毛头小伙子怀着一腔热血与理想四方游医,像一盏不眠不休的明灯,踏遍了山川河流坎坷污泞,终于累倒在这片山林,被命运安排的小女孩发现,带回族里休养,一住就是二十年,最终成为他的家人……

而那个小女孩如今身染疫病危在旦夕,岐药师誓要救她性命,也许是报当日救他之恩,也许是多年来的理想不曾磨灭,即便疫鬼从他手里夺走那么多人,他依然想要赢一次。

可是终究,人还是敌不过天命。

显然他俩的步伐太慢了,如果在这里被追上会被就地煙祭,而岐药师恐怕也难逃牵连……不能再往前追了,必须得想个办法!

尼禄思索一番,跑到队伍前头挥手示意,祭司们和乐鼓师停下后队伍逐渐平息下来。

“大伙听我说!前面的山路不好走,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再走错路摔下山去可不行哩!我看这样,大伙先在这等着,我去前面探探路,这样安全些!”

众人顿时纷纷议论起来,面具们交头接耳小声絮叨,倒也没有谁大声反对。

“族长这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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