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晃了晃手腕,一脸嫌弃:“啰,这才是給你备的。”
“这是?”
“钱!”苏子卿抿嘴轻笑:“五百大魏金元,都是现钱,外地不比孟京,汇票不好使。”
“五百!金元!”刘钧吓得站了起来,头盔猛撞在厢顶,发出“嘭!”的一声。
之前,他月奉不过二十银元,一年也攒不下两金,五百金元,便是京中寻常大户也难凑出,着实好大一笔钱!
“大娘子?”警惕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无事。”苏子卿扭头回了句,回首瞪向刘钧:“大惊小怪!”
“苏姨,这礼太重,光武实不敢受!”
苏子卿笑了笑,望向窗外,幽幽道:“人逢险境勇当先,仕出新途财开路。”
“你啊,今后用钱的地儿多着呢。”她看向刘钧,正色道:“給你这些钱,一则是看在和刘家的情谊,二嘛……”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是翠微雅筑的心意,今日襄助了平原团练使大人,日后,还望大人投桃报李。”
刘钧愣住了,不知她究竟何意。
“宁为太平京中吏,莫做乱世朝上卿。”苏子卿长叹一声,苦笑道:“天下承平日久,却早已危如累卵,祸起萧墙,或不远矣!我们这些人啊,总要多留几条后路不是。”
听得此言,刘钧先是感激,而后,一股慷慨之气升腾而起!
当下便不再推迟,朝她抱拳道:“光武若有那日,当穷三江之水,以报今日恩泽!”
苏子卿笑而不语。
一炷香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刘钧扶着苏子卿下了车,发觉已身处桃林之中。
时近初夏,桃花早已凋谢,绿幽幽的桃叶挂满枝头,满目青翠。
刘钧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姨,为何来此地?”
苏子卿却不言语,兀自踩着碎石小径,朝前走去,刘钧只得赶紧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行到一处山坳,只见四下郁郁葱葱,桃树越发密集,一条小溪自林间蜿蜒而过,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苏子卿走到溪水之畔,此处豁然开朗,雪白的小花遍布于茵茵绿草之上,一座新坟矗立其间。
刘钧走到坟旁,四下看了看,并无墓碑。
“这是?”
苏子卿弯下腰,在坟头摘下一朵小白花,递向刘钧:“是妮丫。”
刘钧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突然,他想起了这个久未听闻的名字,刹那间,一股悲怆塞满胸膛!
呆呆地接过白花,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坟茔,喉头不住上下滑动。
“孙玄针说,丫头伤损过重,早已伤及百脉肺腑。”
苏子卿顿了顿,昂起头,眼中似有晶莹闪烁,她吸了口气,幽幽道:
“加之她心力已衰,在你走之后,已无求生之念…..孙玄针全力救治了七日,但最终,还是去了……”
“她……”刘钧只觉口中苦涩,轻声问道:“走得可安详?”
苏子卿缓缓点头:“临走前,喊了声‘娘亲’,含笑而逝。”
刘钧浑身一震,握住那朵白花,猛然转身,深深吸了口气!
此时,微风吹过,四下草木哗哗作响。
风中,依稀传来了稚嫩的歌谣:
“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来来往这个明阿公,且听我来言呐……”
……
骄阳似火,碧空如洗。
正午时分,热气升腾弥漫,已有了些许夏意。
“哒哒哒……”
山道之上,马蹄声急如骤雨,掀起了一带烟尘。
刘钧面色冷峻,弯着腰,不住扬鞭疾驰,在他身后十数丈,紧跟着周家兄弟。
“嘶!!!”
刘钧猛地一扯缰绳,白马发出一阵嘶鸣,拐了一个急弯,堪堪停在了斜坡边沿。
片刻之后,二周紧随而至,二人灰头土脸,气喘吁吁。
“我说……呸!呸!”周仓吐了一口灰,扯着嗓子嚷嚷:“光武你急啥,自从辞别了苏大娘子,你便一言不发,撒丫子狂奔!这……这人受得了,马也遭不住啊!”
“是啊。”周青点点头,看向刘钧:“适才,可是苏大娘子和你说啥了?”
“没事!”刘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猛甩了甩手:“就是心头憋屈,想吹吹风!”
“吹风!?”二周相视苦笑。
“看!”刘钧指着山下远处,只见热气升腾间,一片巨大的城郭横亘于野。
周仓眯了眯眼:“看啥?”
“麟煌府。”刘钧目光冰冷,幽幽道。
“麟煌府…..怎么了?”
刘钧却不语言,当下张弓搭箭,对着远处的城郭一箭射去!
阳光下,那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洁白的弧线,远远插在了斜坡之上。
周青会意一笑,也取出弓箭,一箭射去!
他的箭,插在了第一支箭左侧数丈处。
“哈哈哈!”周仓心领神会,同样一箭射去!
第三支箭,插在了首箭右侧数丈处。
三人各自一箭,插在山坡之上,依稀连成了一道直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相视大笑。
刘钧伸出手,指着那条虚无的直线,问道:“麟煌府北门,距此线多远?”
周青眯眼望了望,扭头看向刘钧:“约莫三十里。”
“好!”刘钧猛一收手,化掌成拳。
他目光熠熠,缓缓道:“他日归来,定叫满朝出迎三十里!”
说罢,一扯缰绳,策马北去。
二周最后瞥了眼城郭,随即打马相随。
三人过后,狂风骤起,呼啸声中,满山峥嵘化为一片碧涛!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