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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我了解到您曾经做过妇产科医生。不少女人怀疑，一个成天和女人的下体打交道的男医生在面对妻子时还会有感觉吗？这样的工作性质对您的夫妻生活有什么影响？

陈：总的说来没太大影响，毕竟工作对象和情欲对象是不一样的，你不认得她，也没什么感情，而且因为对医生有非常严格的职业操守要求，通常不会想入非非，也没什么性冲动。相反，一些来做检查的女性往往有病，这时候你看到的不但没有美感，有些还是不堪入目的。我举个例子，记得有一位女病人外阴部和阴道口密密麻麻长了二十多颗尖锐湿疣，有些已经溃破，散发出很大的味道，像这样的病患带来的感受，常人是难以想象的。

主：我注意到你刚才说“通常”不会想入非非，那潜台词是不是表明也有例外呢？

陈：你很敏感哪！这个，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说。

主：偶然会有感觉，是吗？什么样的感觉？

陈：你知道，个体发育的差别是很大的，的确有看上去很美的，从色泽、饱满度到肌肤的细腻质感，这时会有些恍惚，但立刻又会告诫自己，不能心有杂念，你还会当她是病人看，只是那几天在夫妻生活的时候偶尔会去回味吧，仅此而已。

主：您当时从事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您得跟形形色色的女患者打交道，在这其中，有给您留下深刻印象的吗？

陈：有一位，事实上，她当时来妇产科看病并不合适。她主诉阴道不适，检查后并没有发现有炎症，只是外阴口略有红肿，问她怎么回事，她很坦然告诉我是用工具自慰时引起的，我给她开了点外阴清洗剂，并嘱咐她以后自慰时要注意。隔了没几天，她又来，这次是关于她和丈夫的夫妻生活的，询问之下，我知道她的丈夫不能勃起好几年了，所以她常常通过自慰来解决自己的性冲动，出于一个医生的责任心，我把我知道的一些对精神性阳萎有效的夫妻生活常识讲给她听，她很感激我。可是后来她就常常来找我，而且每次总是对她们夫妻生活的一些具体细节津津乐道，因为当时没有专门的性治疗机构，严格来说，这些并不属于我这个妇产科医生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说实话她让我很头痛，碰到这样的病人有时真是无奈。

我注意到陈教授说到这儿有些欲言又止，直觉告诉我事情的结束也许并非这么简单。下了节目后，我们之间就有了这样一段对话：舒：您刚才在节目中说到的那个女病人后来没有再纠缠您吗？

陈：我要说实话吗？

舒：如果您愿意告诉我的话。

陈：这是我的秘密，一个保守了近三十年的秘密。

舒：你被她诱惑？

陈：首先因为她是一个很有风韵的女人，在当她是一个病人的同时，你会不由地欣赏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美，而且严格地来说，她和平常的妇科病人也不同。开始她每次来都要求作妇检，当我用器械检查时，她发出的呻吟绝不是因为疼痛，你可以想象我最初的尴尬，她总是选在快下班不太有病人的时候来，她注视我的目光热切、大胆，我有些害怕和担心，我刚才说过，她总是把夫妻生活的一些细节加以描绘，这对于性治疗也许是必须的，可是在妇科，在我以前并没有接治类似病人的情况下，作为一个与她年龄相近的男人，我有些不自在。有一天，我居然收到她寄给我的信，信中只有两个字——想你，第二封信里是约会的地点和时间。我感觉好像拿着两个烫手的山芋，不知如何是好。我很清楚如果赴约可能会发生什么，也很明白如果这件事曝光那又意味着什么！不过，真是鬼使神差，那天我还是去了，我想我可以当面给她些好的建议，而且要让她断了这个愚蠢的念头，我们可以只做朋友。（说到这儿，陈教授开始沉默）

舒：结果是你没有做柳下惠？

陈：我做了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能做的一切。我觉得一个欲望很强烈的女人好像有一个奇妙的生物场，这个场就像一个黑洞，发出一种魔力，让你无力抵挡。我这么说并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从道德的角度讲，我的确做了不道德的事。

舒：你为此感到内疚过吗，对您的妻子？

陈：开始是这样，但后来发现我居然从那个女人的身上学到不少性技巧，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这之前作为医生和病人的角色交流过，她很坦然地告诉我她的一些需求和女人的感受，而这些方面，我妻子从来不太和我交流，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段婚外性给我的婚内性带来了帮助。当然我妻子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舒：您是说她是位在性问题上大胆、自主的女人吗？

陈：是的，在她身上，我看到原先初恋的那个女朋友的影子，也许骨子里，我更适应做被动的角色。

舒：这样的关系你们持续了多久？

陈：不到两个月。我的理智告诉我继续下去很危险，从心灵到肉体，你会因为贪恋迷失自己。

主：您的妻子对您做一个妇产科医生有何看法？

陈：她也是学医的，所以很能理解我的职业。

主：您的妻子对您在她之前的恋情有所了解吗？

陈：我曾经轻描淡写地提起过。

主：您认为婚前的经历有交待的必要吗？

陈：在我看来，善意的隐瞒和欺骗是不同的。我认识一个朋友，她是一位很出众的女性，在新婚之夜告诉丈夫过去的一些事，她以为这是对爱忠诚的表现，结果丈夫对此耿耿于怀，老是追问她和以前的男朋友肉体之间的亲热到了什么程度，亲吻有几次，抚摸过哪里，你想，哪个女人能容忍一个人把她的过去用这样的方式不断回顾的？结婚一个月以后他们就离了婚。

主：在您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中，还会偶尔想起过去的女朋友吗？

陈：人都是有记忆的，年少轻狂时的记忆更是很难忘记。这么多年来，仔细想想，我可能更倾向于喜欢一个在性关系方面表现主动的女性，这点我妻子并不具备。而且年纪大起来后，性生活好像越来越成了我单方面的需要，所以我得在想要的时候，事先讨好她，这让我感觉很累。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我能理解妻子这个年龄的一些苦恼，比如因为激素水平的关系，这时阴道上皮组织变薄，分泌物减少，容易出现性交痛，需要得到特别的关照，可是在我看来，她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主：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您妻子也是学医的，是吗？那么她应该更清楚保持一定规律的性生活，对延年益寿是很有帮助的。

陈：我们刚才说过，学医不等于学性学，她这方面的知识和一个普通女人没什么两样。

主：有人说，女人对性的感受来自于男人对她们悟性的开启，看来，首先是您的工作没做到家。当然，这只是个玩笑话，不过，好的性感受必定来自于良好的沟通。生活的每一个不同阶段，都可能会产生不同问题，还是需要磨合的。恐怕很多过了60的老人，有这方面的不谐调，就懒得再沟通了，其实这种消极的态度是不对的，还是要想方设法去调动对方的性趣和积极性，这是对双方的性健康负责，不是吗？最后，祝您晚年生活愉快。

节目开始时，陈医师还是颇拘谨的，他在讲述自己对情人的定义时特地补充说“是以情感为主，而不是以性为主”，显然有点言不由衷的味道；而当我在下了节目后与他谈起他保守了三十年的秘密外遇事件时，在他难掩兴奋之情的追述中，我看到一个放下面具的真实男人。临告别时，陈医师颇为感慨地说：“如果我和妻子之间对性的认识能和你这样，是很坦诚、而且观念一致的交流，那么我的晚年生活会更幸福。”我无从了解他们夫妻生活之间更细微的东西，但能感觉到他的遗憾。

在许多性调查中都发现：有性问题的夫妻几乎都存在沟通方面的困难，其中有半数说他们“很少”或“从未”谈论过性问题。理由是：不好意思，难以启齿，或可能引起争吵。40％有性问题的女性说，她们不敢谈性问题是怕伤丈夫的感情，她们中的许多人认为，男人的自尊心与性能力是息息相关的，只要提意见就有可能被他认为是对他的性能力的批评。但事实证明能主动提出问题和丈夫讨论的女性，更容易得到和谐美满的性生活。

当然，在床上沟通意见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困难的一点是，讨论常常会变质——变成对配偶的谴责、抱怨或批评，进而会使双方恼羞成怒，使性关系和婚姻关系都受到破坏性影响。沟通意见反而得到这样一个结果的根本原因是：1没有一方真正听对方所说的话；2没有一方肯以诚实态度交谈，以诚实的态度承认自己的不足或过失；3不相信对方能够改变。事实上，夫妻之间良好的互动的性交流也是需要学习、练习和磨合的，我曾看到过中国人大性社会学研究所的潘绥铭教授写的一篇文章，题为《夫妻，互相交流的自我培训》，讲到十级、十六个步骤根据丈夫心理状态而制定的一个系列化的培训教程，曾在节目中与听众交流过，播出后，不少听众来信索要材料，由此可见，许多人不是没有交流的欲望，而是不知从何开始，这种性教育上的先天不足，实在遗憾。

有人说，上一辈中国人的性生活大都是迟到早退的，岁月蹉跎，只落得“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陈医师告诉我，其实也是在退休以后，在性生活频率少了之后，才有了更多浓厚兴趣去关注“情色文艺”，也算是一种补偿吧。我看到一个数据，说夫妻对性生活或多或少感到不满意的占成年已婚者的60％左右，虽然这种缺撼还不致引起严重的婚姻危机，但往往会导致夫妻关系的淡漠和疏远。就陈医师的情况来看，年轻时与妻子在性交流方面本就欠缺和不畅，在年老后生理心理发生变化，出现不和谐时，更是难以沟通（无力沟通？）。由此可见，从婚姻之初就建立起良好的夫妻间坦诚、有效、双向的性交流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在漫长的婚姻旅途中，当性最初的新鲜和刺激过去之后，如何还能保有一份性趣去开拓、发掘性爱中身心交融的更深入的体味，才是婚姻对人性极大的挑战吧，这个挑战需要灵敏的感官、需要对生命的激情、需要丰富的想象，甚至还需要善于制造生活乐趣的能力，当我们总在抱怨对方应该对不满意的性负责时，是不是也应该扪心自问，你对此做了多少努力？

段怀清点评：如果我们清楚了生命的成长与自我探询追求甚至有着比物欲更久长的历史或者寿命，那么，我们就不会因为年龄、职业的缘故来简单地分别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实际上，很多时候，当我们只能够意识到那些说教式的道德教条的时候，实际上我们并不是处于内在的矛盾冲突当中，这时候，生命自我实际上处于完全无力的状态。但是，道德原则的原初的、真正的含义被个体生命自我充分地体会到，并被予以正确的理解，往往是在道德自我与生命自我分裂或者剧烈冲突之中或者之后，或者说是个体自我与集体自我发生冲突之时或者之后。这样的冲突过程，或许并没有旁观者，但经历了这样的内在矛盾冲突或者挣扎之后的自我，已经像经历过风雨洗礼一般，已经积淀出生命的最清晰、最坚实的东西，而未来的自我之路，应该是可以以此为其依凭支撑的。

主编评语

本篇是本书编著者在一次全国评比中的获奖之作，所以破例写了一段评语：

人们对“发生了性关系意味着什么”的看法不尽相同，以至相去甚远，直到完全相反，我看这是很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社会所必要的。就社会的实际情况来看，恐怕没有哪一种说法是唯一正确的，甚至也不可能只有一种回答是合乎道德的。

我想从客观上来划分，可以把各种说法列入四大类：

（1）把发生性关系看得很重的

“和男友交往了快半年，期间男友屡次提出这种要求，后来，终于抵挡不住诱惑偷尝了禁果，可事后，却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极度的羞耻，她甚至用了‘下流无耻’的字眼来谴责自己，在她看来，自己作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

当然，看得最重的当数“烈女传”中，例如坚定不移地把男人碰到了的手臂斩断的贞女，以及鼓吹“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道学家”了！

（2）把发生性关系看得很轻的

“性爱不代表什么，它只不过是两个人体液交流的过程”

“性关系是一种对彼此肉欲的满足，发生性行为，就跟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简单”

（3）把发生性关系看得很现实化的

“性的发生也许不再意味着终生的选择和承诺”

（4）把发生性关系看得很理想化的

“为了神圣一刻而等待、守候的滋味也是非常甜蜜的，所以（处男处女的）新婚之夜的性才份外的甘甜，才有了难以忘怀的震颤。”

“爱了才做爱，这样的性关系才会带来身心交融的愉悦。性应该是男女之间的最后一道边界和最后一件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