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装回去,重新胶好,最后确认信笺完好无疑之后,她一边走向窗前一边脱着睡衣。
在楼下等了不到一分钟,一辆红色挂着桂xxxx号牌的出租车过来了。她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司机的脸上。司机头戴柑览球帽,脸上架着一副大圆深蓝色墨镜。在他按下窗玻璃的时候,柯朵觉得这个人没有任何表情,脸上的肌肉古板得用针扎也不会跳动一下似的。他接过柯朵的信,然后留给柯朵一阵巨大的汽车引擎声,便在一条绿荫道上消失了。
出租车在一片山芦苇中穿行。
俯瞰下去,夹杂着黄绿两种色彩的山芦苇被夏日的晨风吹成一个个缓慢而悠长的波浪。靠山脚的位置,一条小路像毛糙的线条逶迤向山坡的另一头,把宽大而单纯的山芦苇截然分开成了两个部分。而这条毛糙的线条上,一个红点几乎跳跃着向前爬行,卷起黄灰色的尘烟,活现着一条粗长的导火索在“兹兹”燃烧。
出租车在一座废弃的牛栏前停下,紧接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走了出来,他一脸焦急地问:“怎么样,地点在哪?”
“不知道。信在这里。”司机从裤兜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他。
老头接过信,赶忙撕开。
“怎么样?”司机问。
老头不哼声,望着远方沉默起来。
“那么,我回去吗?”司机又问。
“别回去了。天黑以前我得走。”老头显得忧心忡忡。
司机打开了四扇车门,然后放倒了座椅,抬起右脚撂在方向盘上,自个儿闭起眼睛养神。
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下山。一片夜色悄悄向牛栏袭来。老头把司机摇醒,“快。快走。”
“往哪儿?”司机揉了揉眼睛。
“我也说不清楚,边走边告诉你。”
半个小时后,老头叫停了出租车,他从鼓厚的钱包里捏起一叠钞票,“谢谢!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来日方长,我马某人只要活着一定会回来报答他。”
“那我走了。”司机说。
“走吧。”老头提了提握着拐杖的手,示意司机离开。
出租车颠波着离开。老头又望了一眼几乎被掩没在草丛中的界碑,然后掏出放在裤兜里的信,打开反复对照着。没错儿,就是这里!
他照着信上的内容心读了一遍:a1624号界碑东200米,巨石旁,黄日十分钟,口令:洞两洞,两洞拐,八拐八洞勾。回令:夜兔洞洞两,两洞洞。读完,又读了一遍。
老头把信塞回裤兜里,遥望一眼落日,然后迅速朝东走去。
夕阳越过百恋河下游岸上墨绿的子,倒照进来,把河面照成一片金光。四周寂静。老头一瘸一拐走到巨石旁,看见红日开始变黄了,他知道再过十分钟就会出现一个陌生的人。
他用拐杖把面前的草丛扑打出一条路,然后艰难地走下去。他借着一堆石头蹲下来,警惕地盯着河面。
红日彻底变黄了,一叶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岩石下面。老头待了一会,便迅速站起来,回头张望了一眼,然后对船上的人说:“洞两洞,两洞拐,八拐八洞勾。”
船上的人摘下斗笠,“夜兔,洞洞两,两洞洞。”
老头一顿,心想怎么是“夜兔,洞洞两……”?不是“夜兔洞洞两,两洞洞”吗?他刚转身欲走,但听那人说:“马连长,不认得我了?”
“马连长”几个字叫得倒蛮耳熟,他停了下来,回头看见那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嚣张的眼神和傲视一切的神态。老头想了半天,紧张的表情骤然松驰了下来,他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你来干什么?”
“接你啊!”那人一脸惊诧,仿佛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责问自己似的。
“我不需要你接。”老头别过头去,一会又转了回来,说:“我问你,是谁叫你来的。”
“当然是老板了!”
“谁?”
“小黑娥。”
“她怎么不来?”
“她正在看着我们。你说她会在哪儿呢?”
老头下意识眺望了对面一眼,神色焦急且疑惑地问:“她来了吗?”
“她已经备好酒菜,给你镇惊呢!”
老头再次犹疑了一会,然后笨掘地走上船。
柯朵把信送出去后,心里就开始惶恐不安。她觉得自己充当了某个角色,把一件可怕的事情连接了起来。
所有的血液忽然间涌向头上。太阳穴节奏分明地砰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炸开一样。
“卢苏,你可以来一趟吗?”
“你在哪儿?”
“朗山公园。”
“你干嘛?”
“见面再说吧!”
卢苏用力将纸牌摔在桌面上,兴奋地站起来,指着他刚刚摔下的五个“红桃k”,“看老子的,谁敢跟我争。哈……”
有人不服气地大声嚷道:“坐下。你去哪儿?”
“不……我要出去一趟。”卢苏拍着屁股,一溜烟地跑下楼。
卢苏在距离柯朵三米的地方停下,他惊诧地望着她:“你怎么啦?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柯朵在喉咙里哽咽了两下,顿时泪水纵横。
“怎么啦?”卢苏站在原地,惊诧得睁大了眼睛。
柯朵把头埋在两个膝盖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到底怎么啦?说呀!”卢苏走过去,面向她坐在同一条长条石凳子上。
柯朵吸着鼻子,摇着头,一副很委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