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田璃敏感。关于她的婚事,妈妈刘荻激烈反对,各种曲折就不必说了。结婚典礼能不能劝说父母双双出席,至今还是未知数。她担心姐姐也受了妈妈影响对西杰冷淡。现在看来,自己这方的阵营又多了一个支持者。
邓西杰跟未婚妻打过招呼,转而接着刚才田怡心的话题说:“他们的意见只代表他们,最终决定权还是要听爸爸那边。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田璃知道他们在谈厂里的事。姐姐是个闲不住的人,回来没多久,就去爸爸的厂里找事做。她招呼服务生续水,笑着劝姐姐:“别太累了,帮我忙前跑后就够你辛苦了。难得你回来,多陪陪妈,要不她整天打牌,我怕时间长了她又要犯腰疼。”说完,她又要了干净的烟缸给姐姐,老生常谈的劝一句:“少吸点烟,对嗓子不好。”
田怡心虚心听从劝告,随即捻灭了,然后指挥妹妹,“点菜,捡你爱吃的点。我请客,别小气。”
姐妹间有足够的默契,不消说,田璃会把菜品安排的妥妥贴贴。在这点上,她比姐姐更有耐心照顾别人。
点完菜又嘱咐了服务生几点禁忌,田璃合上菜谱。不想,姐姐莞尔一笑,提示她,“不够,还有个朋友来,再加两个菜。”
仔细看去,田璃发现姐姐的笑根本不是给自己,是投向自己身后的位置。她也好奇来者何人,一扭身,不禁目瞪口呆。
不到24小时,他们又见面了。
远远的,田怡心看着顾唯,荡漾在唇边的笑意渐渐牵强,眼见着他越走越近,索性一垮,成了嘴角下撇的嗤笑,“五年不见,人模狗样了。”
顾唯有样学样,也是一撇嘴,“五年不见,你也……是。”
旁边的邓西杰好整以暇,等着田怡心为自己引见,可看她招呼过后再不言语,只是一眼一眼地撩着客人,象要看掉他一层皮似的怨怼。出于礼貌,他主动自我介绍,握手时发觉客人的手很凉,于是没话找话,“马上秋天了,晚上有点凉呢。”
顾唯笑呵呵的,“哪啊,我这是想到马上要见阿璃,禁不住心凉手也凉。”他目光深深地打量邓西杰,好象贪恋对方掌心的温热,握起来不收兵,害得西杰不得不强硬着抽回手。
“行了,顾唯,你坐下吧。”田怡心一皱眉,“隔这么久了,还是呛死人的怨妇样。”转头,她对邓西杰换了和蔼语气,“他就爱阴阳怪气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邓西杰疑惑地坐回位子,听他提到田璃,忍不住看未婚妻。她一头扎进菜谱中,专注之极,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好象特意遮了脸,唯恐人看到自己。他又打量了顾唯一眼。
“哦,阿璃点菜?会点吗?我来吧。”顾唯颇有反客为主的踊跃,拉开椅子坐下,又问服务生:“点炝炒土豆丝了吗?”
“没有,先生。”
“加上。”
田璃终于有了借口说话,可头还是不敢抬,“不要。”
田怡心将目光从顾唯身上挪开,“想吃就点。”她充当讲解员,对邓西杰解释,“阿璃就爱吃炝炒土豆丝,可好养活了。破土豆,怎么吃也不烦。怎么?你不知道?”
邓西杰并不作答,直接吩咐服务生:“加上,炝炒土豆丝。”
田璃偷瞥了西杰一下,知道他很冤枉。两人去餐馆都是田璃点菜,她心思细,对西杰的口味偏好掌握得一清二楚,至于她自己,因为不挑食就随着他吃了。
顾唯主动替大家斟茶,嘴里的话也象茶水汩汩而出,“都说吃土豆胖人,根本不是。你瞧阿璃反倒是越来越瘦,原来胖嘟嘟的,脸上有婴儿肥,一笑起来别提多甜了。当然现在也漂亮,可少了点可爱。是不是整天减肥闹的?”他凝视着田璃,笑得特别甜腻,“不许减了,太瘦不好看。”
田璃又羞又气,不知怎么接他的话,她慌着把菜谱拍到桌上。“我去洗手。”说完,夺路而逃。
对面的邓西杰冷眼旁观,未婚妻步履匆匆地离开,与往日的温柔娴静相比,目光闪烁,神态中有欲盖弥彰的慌乱。他重新打量了顾唯,问道:“顾先生认识田璃?”
“怎么?阿璃没跟你提过我?”顾唯仿佛下定决心,句句往田璃身上招呼。
“田璃为什么要提你?”邓西杰不满他一口一个‘阿璃’。
顾唯浅酌一口茶水,闭口不答,只是笑得意味深长。
田璃从洗手间回来,远远看着桌上三个人分成两派,姐姐有说有笑地和西杰聊着。顾唯独自摆弄着手机,仿佛离了她,他也少了与人沟通的热情。
重逢之后的顾唯,几乎让田璃找不到曾经熟悉的地方。标志性的及肩黑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练精短的小平头。因为短发的缘故,他左侧眼尾那颗小胪瓜郧逦闪俗钕仁谷思亲〉奶卣鳌4送猓佳鄣男闫潭纫泊蟠笠煊诖忧埃挥辛饲啻撼沟资浅赡昴腥说纳羁炭±省?br/>
田璃恍然觉得他很陌生,当然,不仅是外貌,还有他厚颜无耻的程度。
看到她出现,顾唯立即起身,绅士般为她撑开座椅,“菜我点了,看没有你爱吃的拌海蜇丝,也加了。”
“我不、不爱吃。”
说起田璃,其实是个藏不住事的人,高兴生气全挂在脸上,想揣摩她的心思,最简单不过。而且,她有个致命弱点,一紧张起来就犯口吃。
顾唯正是看到了这点,步步紧逼,“饮料呢,点的番石榴汁,据说美容的,你试试看,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换。”
如果不是脸皮薄,田璃很想爆句粗口,她明白顾唯殷勤背后的险恶意图,可当着西杰,那些过往绝不能提。她搞不懂姐姐为何要把顾唯带到这里来,莫非在美利坚呆久了,她心境豁达到可以不计前嫌了?可田璃没法淡忘五年前怡心那伤心欲绝的惨状,绝对是悲怮到了极点。田怡心自以为傲的精明、有勇有谋的机灵,都在那个早晨灰飞烟灭。整整一天,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任谁叫也不开。最后,是田万山担心出事,强行撬开了门锁,田璃才得以跟她对话。
想到这儿,她看向姐姐,哪知目光一扫,先看到了西杰。虽然他微侧着头,似乎在认真倾听姐姐讲话,眼睛则一瞬不瞬注视着顾唯的手。
邓西杰长得方脸阔额,双目炯炯,他不爱笑,板着脸时有股不怒自威的严肃。一下子,田璃又慌了,低声对顾唯抗议,“你、你躲开点,我不用你管。”
“过河拆桥!不用我管?昨天怎么听不见你说?就该一直让你傻站着。”听着他是在抱怨,可语气里的亲昵傻子也听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