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磨牙舔舐中最终残酷地变成一根鸡骨头。
她低了头,大口扒饭。
“我的卡被黑了。”他掏出钱包随意往一旁抛:“我们只剩不到两百五的现金。”
蒲泽唇边的饭粒还没来得及吸进嘴里去,顿时就傻了。
命运的转变快得措手不及,前一秒钟还想着鸡腿,眼下连白米饭都奢侈。哎哟还真是二百五,白白浪费掉一百块,早知道就去屯压缩饼干了呀。
“手机给我,我找潘澜。”
“想今晚就睡棺材吗。”他断然拒绝。
“麦晟睿!你到底惹了什么人?连银行卡都能被黑了。”蒲泽放下饭碗,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哪还有心思吃饭。可对面的人却丝毫不慌忙,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晚餐一口一口吃了个精光。
“没钱了就去找啊。”他一脸小题大做的嘲讽。
蒲泽全身忽的一个哆嗦,对面有邪气急速扩散已然入侵她的地盘:“你要偷要抢吗?那不如今晚上就睡棺材好了。”
他瞟一眼,更是不屑:“读这么多的书,到底都学了些什么。”顺手开了一瓶酒,扬手灌了一口。
终究是激了她心底的傲气,又连带刺到了找不到工作的焦躁,她忽然像只炸毛的猫从凳上蹦起来:“少来抨击我,本来我还想着吃人家嘴软,…大不了去找工作!”
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麦晟睿很久都没过这么狂躁的何蒲泽了,他甚至被呛到了肺,惊天动地咳个不断,边咳边摆头:“谁会在工作没满一个月先付工资给你?况且……”他伸出食指:“你没有证件。”
“啊。”她倒吸一口凉气,凉彻心肺。
无亲无故,流落他乡,身无分文,丢失证件,四样串起来就等于判了个死刑,再加上一条被人追杀不得找警察,那简直就相当于死刑,立即执行。
麦晟睿终于瞧见她稍微慌乱的神色,心满意足,嘴对着瓶口灌了一口,笑得轻颤:“就你这种猪脑袋,早晚被人卖了。”
…
第二天,刚从床上坐起来的蒲泽吓得尖叫一声,蜷着被子迅速退到角落里。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地板上直勾勾盯着她,肮脏不堪的手脚,鞋子上全是泥灰,头发凌乱干枯,颓然的脸,只有那双看向她时精光四射的眼泄了底。
“啊哟哟,麦晟睿你还是个演员啊。”她抚着胸口扬手抛了被子滚下床来,披上大衣围着他上看下瞅乐不可支。
他从身后拎出一只缺了一角的碗,往她脸前一送,上下颠抖,碗里几个半新不旧的硬币哐啷作响。
蒲泽别过脸,蹲下身去看,他里里外外的几层裤子,最外头的正是昨天被人工开档的廉价休闲裤,只是不知怎么的一夜之间被折腾的又脏又残,衣服也是昨天买的,反着穿,看不见黑猫警长的大脸,反而露出许多线头。
“到底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懂得物尽其用啊。”
“喂,麦晟睿,”她踢踢他的烂裤子:“你这样抛头露面,就不怕被仇家认出横尸街头吗?”
“中文系的高材生,有没有听说过大隐隐于市?”他刚才撑地的黑手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又伸手往她大衣上磨蹭。
蒲泽叫着闪开,笑得一脸的嫌弃:“不食嗟来之食啊懂不懂。”
他丢下破碗爬着去抓她:“何小姐,你这几天的嗟来之食都进马桶里了,现在居然敢在衣食父母面前讲道理……”
…
蒲泽缩在他后侧东瞧西探:“哎……打算怎么跟别人竞争上岗?人家要么残手断脚的,要么就是小孩子,看上去都比你可怜多了。”
他冷冷瞥她一眼:“怜悯能值多少钱?”
…
穗城南来北往打工者奇多,人口复杂,即便是乞讨者,在一些热闹地带也是一条街好几个。
麦晟睿拄着拐杖去的街市,在西边。他在天桥底下的电话亭边找了个空荡的地方坐下来,翻出个破麻袋盖在身上,蒲泽隐在不远处的奶茶店给他放风。
大约是乞丐这类角色在日常生活中太过平常,早已演变成了城市之中街头一景。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关注他的人少之又少,他生意不好,一个上午过去,只有两个人在他小碗里丢了毛票。
提心吊胆守着,时刻担忧着被他仇家发现,挨到中午的时候,也不见他有撤离去吃饭的意思。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大馒头一瓶水,旁若无人张口大嚼。吃饱了竟垂头小憩,这行当像是早已做的烂熟。
不得已,她在附近的商店买了点干粮又回来守望。
干粮很乏味,蒲泽磨着大牙感叹:谋生使人敬业哇。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站的腿脚发麻,她最终耐不住性子,特特从他身边踱过去。
他居然不抬头不与她对视,好似根本不认识。
“哼。倒挺入戏!”蒲泽翻个白眼又走回来,哐当抛下个早已准备好的硬币。
“哇,只乞儿好靓仔!”一阵的骚动。
三个年轻的女人挤作一起,大冬天也穿的极少,领子垂至半胸,紧身的衣衫清晰可见里头的bra痕迹,刚掩过臀的裙或者热裤,露着格格白花花腿色的网袜……三人你推我我蹭你,闹成一团。原本是低头的麦晟睿听见了笑声缓缓抬起脸,悠悠地目光逐一拂过去,忽的粲然一笑,眸光流转极是深情。
她从未见过麦晟睿这种神态,即使跟他们隔着两步远也不禁登时飞红了脸。那三个女人愣的全都噤了声,人人满面飞霞双眼发直钉在那里。
麦晟睿的目光拂了过去,默默又垂下头。过得一会儿那三人才自顾自羞涩地回过神,相护挽着,呐呐地翻出几张钱丢进碗里,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一直走到远远的一个发廊里还探出脑袋来张望。
蒲泽听见有个乞丐刻意的咳嗽忙收回眼光,迈两步上前一看,下巴都要掉下来——碗里丢进来的竟然是好几张或者红色或者绿色的大钱!!